虽说是春天,可夜间到底寒凉。
萧庭深下身盖着一条白色的狐裘,却依旧抵挡不了凉气自小腿往上流窜,窜得伤处又酸又痛,他那张病白的俊颜在火光的氤氲下更显得毫无血色。
他至始至终端坐在轮椅之上,平静地目视前方。
大约等了一个多时辰后,萧庭贺被奴仆架着马车带到了坞堡之上。
萧鹤尧与萧鹤凡两人齐齐走到马车旁边,着人将萧庭贺抬了下来,萧庭贺一下来,立即有人搬着椅子过来,上边放上柔软的垫子,萧庭贺一屁股坐上垫子,吃力地靠在椅背上,微风轻轻一吹,一条腿的位置空空荡荡…
他那双修长漆黑的眼眸看到萧庭深时眸底极力地压制着攒动的幽火,死死抵了抵后牙槽,猝了冰似的直直盯着萧庭深。
萧庭深感受到寒凉的视线时,才稍稍掀了掀眼皮,“大哥。”
“谁是你大哥?萧庭深你个畜生,你故意射断了我的腿!”
“大哥,此话如何说起?直到年前我才晓得你也伤了腿,刚刚二伯与我说,你的腿是在雀桥山附近受的伤,倒是巧了,我在雀桥山也遭遇了埋伏,马将军到今天还未回到坞堡,一直在到处搜寻要杀我的杀手。大哥,时间地点如此相似,难道要杀我的人是你?”萧庭深语气不疾不徐,漆黑的双眸深不见底,让人探不出他的情绪,却每一个字眼像是敲打在萧庭贺的心上。
“……”萧庭贺后脊梁背倏地窜上一股凉意,定了定心神道:“萧庭深,现在在说是你伤了我的腿,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萧庭深意味不明地看了眼萧庭贺,再将目光看向萧鹤尧与萧鹤凡,淡声说道:“父亲,二伯,我还是那句话,我并不知道偷袭我的人是谁,只记得当夜我们留宿雀桥山,当晚被伏击,马将军与楼领军护我周全,我双腿已残,但双臂是正常的,只是想拉弓对付一个是一个,至于这箭矢究竟是射中了谁,我哪里清楚?只晓得当时我射了那一箭后,伏击我的人竟然全数退去。此事马将军在当地县衙报了案,留有案底,你们二位若不相信,可前去查看一番。”
萧鹤凡脸色一凛,看向萧鹤尧道:“的确是有此事。”
萧鹤尧沉默了一番。
萧鹤凡与秦山的视线倏地扫向萧庭贺,“庭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萧庭贺万万没想到自己明明是受害者,此刻竟然被萧庭深倒打一耙,他是气疯了,可这是一腿之仇,要他如何冷静?
萧庭贺一张脸涨得通红,“父亲,大伯,秦叔叔,我当日去雀桥山是因为接到线报,有土匪在山边作乱,我带人马前去剿匪!”
“哦?事情倒是凑巧?……”
“萧庭深!”萧庭贺几乎失去了耐心,竭尽全力平息着自己的情绪,眸中迸射着恨毒了的目光。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一切都是萧庭深布的局,他一不小心便踏入了这个火坑。
萧庭深就是要他承认他对他的伏击,只要一承认,父亲和大伯便会问起缘由,那他就不得不承认当年是他害得他伤成个废人。
他逼得他前因不得不烂在肚子里,今朝他被废掉一条腿是他咎由自取。
哑巴吃黄连有口说不出便是他此刻的情形!
好阴险!
萧庭深眸光看似平静,实则漆黑的眼底像旋起了的气流,仿佛有风暴在凝聚,黑压压的,像是龙卷风一般,他的内心深处压抑到极致的东西似乎要爆发。
他注视着萧庭贺,像是看一只小丑。
话说得模棱两可,却又十分透彻,要么事情就如兄弟俩说的那样,一个是去剿匪,一个是遇上伏击,萧庭深就算是拉弓射人,也不知道对方是谁,偏偏凑巧的射到了萧庭贺的腿。要么两个人都在撒谎!
萧鹤尧、萧鹤凡、秦山都是聪明人,再看不出这兄弟俩有鬼那就怪了。
可此时谁也说不出话来。
空气像是凝滞了一般,透着极致的沉闷和尴尬。
最终是萧鹤凡先开口打破的沉默,他未再看萧庭贺一眼,只道:“大哥,此事我会着人再细细查一遍。”
又深深地看一眼萧庭深,眼眸微动,脑中浮现了些许过往的记忆,嘴唇动了动,终究是什么话都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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