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义斌摇摇头:“攻城拔寨并不难,难得是如何铲除严实的势力。严实就好比真定府的武仙,在河朔经营多年,在东平府可谓根深蒂固。不论是将之收服,还是将之击灭,都不是一桩容易的事。”
他转头看向许岸道:“横舟有何言语?”
许岸略微思索,答道:“东平府实力并不强,我军只需步步为营便可拿下,副总管若是担心严实逃走,不如围城东平府,逼降严实。”
计议官宋子贞急道:“围城逼降,旷日持久,粮秣又为之奈何?”
许岸道:“宋先生大可放心。庙算不胜,如何敢出阵。粮草供给,可是庙算中第一个要计算的。有探子回报,如今东平府比我们更缺粮。咱们军中的存粮大概可能供给到四月底?”
宋子贞点点头:“也差不多供给到四月底。”
许岸又道:“五月初,就是麦收的时节。咱们若是四月便拿下东平府,那军粮便从东平府供应。若是无法拿下东平府,也无妨。我军围城之后,咱们在野外,敌军在城里,那些麦子便是我们的军粮,而东平府却会粮尽。”
王思退也补充道:“蒙鞑西征,从东平府征调了不少粮秣,如今都在真定,便宜了武仙。东平府中如今也缺粮,正等着五月开镰。”
彭义斌缓缓点头起身道:“前军统制王义斌为先锋,尽快拿下东平府周边城寨,某自带中军、右军、踏白军居中,选锋军统制许岸、机宜文字陆勋为后,负责粮秣转运,保障沿途安全。后军统制张士显守大名,左军统领齐常松守济南。”
“遵命!”前军、踏白军、右军的众将大喜,近几个月的功劳几乎都被选锋军抢光了,这次彭义斌将许岸留在后面,也是给他们几个立功的机会。
这时候有随从来报:“青州李节使派来使者,要面见副总管。”
彭义斌一愣,心头火起,怫然道:“李全杀了许制使,又派人过来见我干什么,让他进来。”
青州来的使者姓张名扩,面容倨傲,在堂中众人注视之下,昂然走入,从容行礼问安。
彭义斌强压下心中的怒火,不动声色:“李全派你来有何事?”
张扩对道:“李使节有书信一封,请副总管观览。”说罢上前递过一封书信,王思退上前接过,又走到帅案之后交给彭义斌,彭义斌挥挥手,王思退点点头,将书信拆开,快速看了一遍,将头低下在彭义斌身旁耳语几句。
彭义斌大怒,右手一拍桌案,骂道:“好个李全!脸都不要了,居然说是许制使谋反,杀许制使是为了平乱。”
彭义斌气得全身发抖,一把抢过那封书信,揉成一团摔在张扩身上,骂道:“你们大家听听李全怎么说,居然让咱们从今往后服从他的号令,否则就来攻伐咱们。”
堂内众人也炸了锅,齐声怒骂。张扩不动声色,只是静静得看着众人,彭义斌怒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有!”
彭义斌喝斥道:“说来!”
“副总管,楚州局势败坏至此,可非李节使所为!”
“那是谁所为?”
“先是朝廷不进取!”满堂瞩目之中,张扩凛然相对。
“朝廷口口声声说要北复中原,可这些朝廷官员有敢渡过淮水与咱们并肩作战的吗?山东、河北都是我们忠义军的老兄弟打下来的,朝廷的官员在何处?贾制置在何处?许制使在何处?都在淮河南岸楚州躲着,我难道说的不对?”
堂种众人,一同色变,王思退正待反驳,但彭义斌挥手硬生生道:“让他说,让他说个痛快!”
张扩上前一步,环视众人,变得愤恨不平起来:“你们再看朝堂诸公,主和的也好,主战的也罢,哪个看得起咱们这些归正人?哪个会信任咱们这些归正人。他们巴不得我们与蒙鞑金虏同归于尽才甘心。这些人,难道是咱们可以倚仗的吗?”
宋代称沦于外邦而返回本朝者为归正人,也就是沦陷地区回来投靠大宋的人,即投归正统之人。这是南宋对北方沦陷区南下投奔之人的蔑称。当朝宰相史弥远之父、前宰相史浩首先提出这种说法,随后成为南宋对北方沦陷区南归者的统称。
这些归正人受到朝廷歧视,被认为怀疑有异心。朝廷大臣不赞成对归正人委以重任。南宋朝廷规定,朝中归正官员,只允许添差某官职,而不厘务差遣,即只给一个闲散的官职而并无实权。
山东河北的忠义军都是归正人,自然得不到朝廷的信任。
张扩说完,见彭义斌依然不语,面露得色,继续道:“朝廷出钱,咱们忠义军卖命本也无可厚非,但这许国接任淮东制置使之后,对我军不断盘剥克扣,朝廷答应的二十万贯军费一直没有到军中。这不是逼我们造反吗?如此之人与反贼何异?李节使杀之,正是替天行道。”
张扩见众人无言,气势更盛:“如今忠义军各自为政,李使节与彭副总管合则两利分则两伤,只有同心竭力才能不被那些朝廷的文官武将欺凌,副总管可知道否?”
“某知道!”彭义斌终于开口,“你说的这些某都知道。”
张扩一怔,彭义斌继续道:“朝廷诸公碌碌无为也好,刚愎自用也罢,可归根到底这两河、山东民生凋敝难道不是金虏蒙鞑祸害的吗?朝廷那些只会吟诗作画的文官能把百姓祸害到哪去?南方再如何,至少民生安定,生活富足,可山东、河北的百姓过的是什么日子?”
彭义斌站起身继续道:“李全为一己私利,辜负朝廷大恩,擅自杀许制使,乱兵在楚州烧杀抢掠,还振振有词让某听他的调遣,彭义斌今日对天发誓,有朝一日,我必然兵发青州,拿下李全为许制使与楚州的百姓报仇。”
张扩上前一步正待反唇相讥,彭义斌抬抽出桌案上的佩剑,一剑朝着张扩的颈部砍下,张扩面露惊惧,来不及躲闪,喉间血脉已经被斩断,顿时扑到在地。
堂中鸦雀无声,所有人的呼吸都粗重了起来,没人想到他会当场杀人。彭义斌喝道:“首级封起来送回去给李全,告诉他,楚州的血债我一定会让他十倍偿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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