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庆公主怀疑真假,以为我知道呢,所以就问我真伪,可我哪里知道这事,反倒这事让在场的女眷全都听了去。”朱玉英愤愤道。
甄武眉头皱的更深了,他本能的不愿意相信这件事,因为他和朱高煦清楚的听到朱棣说了不立新后的,但若新后是徐妙锦的话,甄武一时间却也不敢太肯定了。
毕竟徐妙锦酷似徐妙云,而且生的极美,朱棣想要用徐妙锦来代替徐妙云也说的过去。
但
甄武从情感上根本接受不了这件事。
他看着朱玉英焦急的样子,道:“你别急,这事不见得是真的,咱们理性的分析一下。”
朱玉英看向甄武。
甄武一边思索一边开口道:“首先,父皇与母后十分恩爱,在母后离世后,父皇的状态如何有目共睹,而且留母后的棺椁在皇宫以及母后的丧礼也是天下人都能看到的,父皇怎么可能在母后去世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就另立新后,更何况这个新后人选还是母后疼爱的妹妹。”
朱玉英连连点头。
甄武接着说道:“另外,父皇最为推崇谁?”
朱玉英想也没想便开口道:“唐太宗与太祖。”
“对。”
甄武点头道:“父皇不仅推崇,而且毫不夸张的说,父皇事事都在以唐太宗与先皇为榜样,咱先不说唐太宗与先皇的一生功绩,唐太宗与长孙皇后,先皇与马皇后的事迹都是广为流传,他们可都未立新后,父皇难道不晓得这点?所以说父皇即便有个喜爱的女子,放在后宫立为贵妃疼爱着也就是了,没必要立后的啊。”
越想甄武越觉的朱棣想要立徐妙锦为后的事,越不靠谱,朱棣可不是那种被情爱冲昏头脑的人。
他一生想着对标李世民,怎么可能在这种事上落了下风。
甄武心中逐渐安定下来,他看着朱玉英依旧有些担忧,最后开口劝慰道:“再告诉你一件事,我和高煦曾亲耳听到父皇说不再立后的,所以你大可不必担忧,这件事兴许是有什么误会。”
“真的?”朱玉英抬头看向甄武。
甄武认真的点了点头:“一个月前解缙曾奏请父皇立后,被父皇驳了回去的。”
朱玉英听到此话,这才舒了一口气。
不过,紧接着朱玉英又想起一事,急忙忙道:“遭了,今儿小六和我一块去的怀庆姑姑家,这会儿她家里怕是炸开了锅”
说着,朱玉英作势就向着外面走去:“不行,我得过去把你和我说的告诉他们,让他们也安一安心,顺势也要替我父皇辩解一句,他不是那种人。”
此刻的定国公府确实如朱玉英所料,已经乱成了一团,徐景昌,小六,还有徐景昌的母亲全都聚在了徐妙锦的屋子里,皆是挂着满脸的担忧说着此事。
反倒是徐妙锦面色平静一些,只不过在她平静的面色下,手上握着念珠的力道却也暴露了她心中的忐忑。
徐景昌他们商议来商议去,一直商议不出一个好办法来。
皇权至上的年代里,皇帝想要娶个女子,还真不是什么难事。
就在他们一筹莫展的时候,朱玉英过来了,她把甄武和她的分析说给了徐妙锦几人听,一时间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尤其是期间徐景昌把前段时间解缙找过他的事说了出来,然后对照着甄武所说的话,几乎可以确定这中间绝对是闹出了误会。
大家不过是虚惊一场。
当得出这个结论后。
往日暮气的徐妙锦也露出了女子庆幸时特有的可爱神态:“我就说嘛,大姐夫和大姐彼此那般恩爱,怎么会突然立后。”
她微微耸了下鼻子,嘴角挂起一抹淡淡的好看的笑意。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徐景昌突然又意识到一个问题。
他一脸凝重的问小六道:“你们上午在怀庆公主家的时候人多吗?”
小六和朱玉英对视一眼,脸色难看道:“不少。”
徐景昌顿时泄气的一屁股又瘫坐在了椅子上。
若这事传出去后,不管这事真假,徐妙锦还如何嫁人?谁又敢娶朱棣想娶的女子?
不行。
这得抓紧时间设法补救。
但是徐景昌刚刚冒出这个念头的时候,门外有丫鬟禀报,以往与定国公府相熟的不少亲朋好友竟然在傍晚时刻突然来访。
这
完了!
看来这事已经传出去了。
而事实上确实如徐景昌所想的那般,一天时间,足够让京城的权贵人家都知晓这件足够让人震撼的八卦。
并且显而易见,随着时间,这件事会传的越来越沸沸扬扬。
小六朱玉英几人都担忧的看向了徐妙锦。
然而徐妙锦看上去却并未慌张。
她轻笑出声道:“你们不必担忧我,我本就没有打算嫁人,对我算不上什么损失,只是因我之故,反倒害的大姐夫和大姐的情深之心,受到流言蜚语所扰,这颇惹我愧疚。”
说着,徐妙锦转头看向了丫鬟小桃:“取把剪刀来。”
小桃应声取了一把剪刀放在了徐妙锦的手中。
徐景昌几人都是大惊,徐景昌连忙道:“小姑,您三思啊,事情还没到那个份上,咱没必要这样。”
徐妙锦笑了笑道:“你知我早有出家之心,只是你们一直苦留才心愿未成,如今此事发生,兴许便是佛祖指引我入门时机已到。”
徐景昌,小六,朱玉英还想劝阻。
徐妙锦笑容收敛,露出内心中的千般痛苦道:“难道你们非要留我在这红尘中苦熬不成?非要见我早逝才肯罢休?”
“不,不是这样的”徐景昌解释。
徐妙锦打断道:“你不必再说,你们念红尘的好,对我来说,无异于刀斧加身。”说罢,徐妙云把满头青丝散了下来。
青丝又黑又稠,柔顺的仿佛是瀑布倾泻一般。
她抓起青丝,微微有些出神,好似回想到这满头青丝陪伴她的日子,下一刻,她眼神一定,在齐肩处用力的剪下。
徐妙锦把剪刀放下,对着丫鬟道:“小桃,你去拿剃刀吧,剩下的你来帮我。”
小桃此刻已经泪流满面,可她一直陪着徐妙锦知晓徐妙锦的心意,所以即便伤感,但也没有多说什么,转身找出徐妙锦早就准备好的提刀,开始帮着徐妙锦剃发。
发丝一点点的滑落到地上。
不一会儿。
地面上已经满是青丝。
而这个时候房间外不知不觉中下起了雪,眼下方才十一月份,雪花竟也如鹅毛一般,就好似老天爷把他雪白的头发也剪了下来,挥洒在了世间。
两刻钟后。
徐妙锦顶着一颗光头立在了风雪中,她好似融入了天地中,却又仿佛游离在天地外,她轻轻呼了一口气后,侧头对着徐景昌道:“景昌,还需烦你找人把我送到慈安师太处。”
徐景昌哽咽道:“不用找人,我去送小姑。”
他知道若说之前徐妙锦还有机会焕发出对红尘的眷恋,可是这件事之后,却把徐妙锦彻底的推向了佛门中。
皇宫中。
朱棣这时候也收到了城中关于他立后的传言,他在生气过后,开始了犯难,如今这般情况,他该怎么做才能保护徐妙锦不受他的影响而正常婚嫁呢?
不理会?
澄清?
好像都不是什么好办法。
因为闲言碎语一旦产生,就已经不由当事人的意志而变化了。
大多数人都喜欢脑补出自己喜欢的剧情,不会在意真实情况如何。
而只要朱棣的名字伴着徐妙锦出现,这世上就不可能有人敢冒着得罪朱棣的风险去娶徐妙锦。
那么立为皇后?
朱棣想到这点,心中也实在不愿意。
可这要怎么办才好?
就在朱棣犯难之际,狗儿走了进来道:“外面又有消息传来,说是徐三姑娘已经剃度出家,在定国公的护送下出城去往尼姑庵,另外据悉出城前,徐三姑娘曾以光头示人,言明她早已剃度,陛下立她为后之言,纯属子虚乌有。”
朱棣愣神了半晌,最后苦涩道了一句:“这丫头何必呢,单凭你是皇后的妹妹,我也自会费心维护的啊。”
可下一刻,朱棣眼中闪现出了厉芒。
既然事情搞成这个样子,那么总要有人付出代价。
“去给我查清楚原委。”朱棣冷声道:“我就在这里一直等着。”
狗儿应声下去吩咐。
很快。
这件事的经过,详细的摆在了朱棣的案头。
解缙,魏国公府,宁国公主?
这是要干什么?
给他泼污水?还是趁机想要离间他与太子汉王的父子亲情?!
亦或是真的只是误会?
朱棣眼中闪烁不断,一直思索到了天亮。
等到第二天时,两道旨意从宫中发了出来。
一道贬解缙为广西布政使参议,即刻离京。
另一道却是密旨送进了魏国公府。
而半月后。
解缙在去往广西的路上,又逢大雪阻路,被一伙强盗贼人劫财袭杀,掩埋在了大雪之下。
而徐辉祖则意外病逝,朱棣以中山王不可为后之由,令徐辉祖长子徐钦袭爵魏国公。
永乐六年就在这各种各样又让人费解和感叹的事情中,走向了最后的尾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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