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好像漏了洞般,泼瓢大雨灌注而至。
打伞在这个环境下已经没有多少作用了。
乔松柏感受着砸在皮肤上微微刺痛的雨点,心里全是担忧。他不知道林暖暖在哪里,现在的情况如何了。
原本雨天能见度就低,再加上山林树影、狂风暴雨的压制,乔松柏觉得自己每走一步都非常艰难。
但是,他知道,必须要尽快找到林暖暖。
林暖暖曾经告诉过她,像这种极端恶劣的天气很容易导致山体滑坡。
一旦真的出现这样的现象,想找到林暖暖就更加极难了。更何况,她走的时候匆忙,并没有太多准备。
“轰隆——”
惊雷伴随着白色闪电落下。
林暖暖吓了一跳,她心里有些紧张了。下雨天的山林里,实际上是最危险的。无论是地质灾害,还是天气灾害,都很容易降临。
她抹了抹脸上的雨水,现在躲在树下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这场雨太大了,她已经湿透了。
“宿主,如果你现在还不回去,发生意外的概率,有百分之三十。”小灵友情提醒,这个概率已经是个非常危险的数值了。
林暖暖眨了眨眼睛,想要看清前方的山林。可是偌大的雨幕,遮拦住眼前的一切。
她知道,为了安全,自己该回家了。但是她的脚,却像是被黏住了一样。
她很害怕见到乔松柏,很害怕要面对他命运的选择。
让她对一个人,尤其是一个如此亲近的人,见死不救,她做不到。
但是,放过乔松柏,遭殃的是被统治的百姓。一想到这里,林暖暖就不寒而栗。
周围雨声噼里啪啦,如同落豆子的声音,不断砸入林暖暖的耳内。她知道,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但是,她想要借着雨天,略微放纵一回。
“等雨停了,我再回去吧。届时……”
某种决心,在林暖暖心中燃烧。
就在刚刚,她忽然发现,自己好像有些喜欢乔松柏了。可是这样的发现,却又来的太迟了,她的喜欢,只会令她更加痛苦。
乔松柏的视力一向很好,因而远远的,他就看到了在树下躲雨的林暖暖。
瘦弱的,小小的身躯,蜷缩起来,头埋得很低,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生人勿近的悲伤。
即使天空中神女落泪,好像也不及她悲伤的千万分之一。
乔松柏心里揪得疼,一种窒息感涌上,他不得不放轻脚步,慢慢地走到林暖暖身边。
林暖暖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向这片为她挡雨的阴影。
乔松柏觉得自己应该说,回家去。可是他没有,他知道,看到林暖暖时,他已经注定溃不成军了。他的灵魂叫嚣着认同。
“雨停了,我们再回去吧。”乔松柏声音有些嘶哑,“不过,在这之前,你要听我讲个故事。”
他要坦白自己的身份。
乔松柏坐在林暖暖的身边,把伞架在两人中间,礼貌而疏离。
向林暖暖坦白身份,从来不代表危险。但是,这可能意味着,他会失去。
不过这样也好,乔松柏看着远方,这样复仇或许会容易一些。他真的没什么好失去的了。
感受到身边疏远的温暖,林暖暖眉头微皱。然而乔松柏接下来的话,令她心头一颤。
乔松柏对她坦白身份了。
“……丞相的长子嫡孙,乔氏的未来,皆系于我一人之身。”乔松柏说的很慢,他背负的东西,一点也不少。
但是又有多少条路,是他自己能选的呢?
甚至身边这位娘子,也不是自己选择的。
凡此种种,慢慢梳理开来,乔松柏觉得自己很累。他一直被一双看不见的手裹挟着,命令他做出这样、那样的选择。
“那是因为……”林暖暖声音极为沙哑,如果乔松柏注定要死,他也应该明明白白去死。“你被阶级所裹挟了。”
“无论你是否愿意,你都必须参与维护其中。利益是第一位的,然后还有权力、秩序、伦理道德,这一切一切,编织出一张看不见的网,束缚、规范你的行为、思想。只要你在这个阶级,会不由自主地维护它。你会害怕跌落,害怕失去。它不是为了让你高兴、快乐、轻松的,它只是让你在维护它罢了。辛苦,也是应该的。”
就如同商人永远赚不够钱,地主也永远会嫌弃自己土地少、权力低。他们都被权利异化成维护统治的工具。
乔松柏何等聪慧,林暖暖这些似是而非的话,一下子就让他跳出了自己的阶级,在更宏观的角度去看问题。
他内心颤抖,自己真的错了吗?
皇帝,是不是也被裹挟着,注定世族与皇帝,会有权力冲突。一切切在他大脑中飞速转过。
然而林暖暖的一句话,却停住了他脑海中的想法。
“你觉得,我为什么要跟你说,一个十岁小女孩,绝对不可能说出来的话。”
乔松柏大脑一片空白,他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因为他察觉到林暖暖接下来想说什么了。
她的秘密。
她博古通今,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原因。
“有些事情,是你不能知道的。但你知道了,只能为之付出代价。”林暖暖再次缓缓开口,隔着伞柄,她与乔松柏对视。
而乔松柏却从那悲伤的眼中,看到了决绝的杀意。
“其实我想复仇。”乔松柏打断林暖暖的话,自顾自地说下去。
假装自己没有听懂林暖暖的话,没有看懂她眼中的意思。
“无论如何,皇帝也杀了我们全家……我应该对他复仇。”
想到林暖暖眼中的那道杀意,乔松柏对能林暖暖赞同这复仇件事,已经彻底绝望了。他只是为说而说,他很清楚,一旦两个人停下交流,会发生什么。
如果梦真的要碎,他也希望迟一点。
林暖暖收回自己的目光,与乔松柏一样,看向远方叠翠的山岭。
“任何人,都不应该为别人犯得错误,付出代价。诛连族人,只不过是统治者无能和害怕。他们想要说一不二,成为绝对权威,绝对信仰。却在心里早就知道,人与人是一样的。所以他们在堵住悠悠众口,在自欺欺人。”
“你觉得我是对的?我应该恨皇帝?”乔松柏紧张地看向林暖暖,这是他从未想过的道路。
但是,也确实如此。
林暖暖之前说的那段话,如果再仔细深究,望族没有权利垄断,皇帝难道就有权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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