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坐在一辆很明显非常昂贵的蒸汽马车上,罗森紧张的甚至有些喘不上气来。
三辆蒸汽马车缓缓驶入上阿尔宾的工业区。绕过那些由灰色石砖和水磨石构建出的大型工厂,一排又一排的铁皮房映入了杜桑德的眼中。
在工业区里,也是有居民居住的。而这些“居民”,大多是家庭工厂的所有人、接受雇佣的工人,或者这两种人的家人。
绕过最靠外侧的铁皮房,一大片生锈的铁皮房就出现在了车队面前。狭窄泥泞的街道两侧能够直接看到铁皮房晃晃悠悠的大门,以及从大门中肆意向车队投来的,带有敌意的目光。
“这里的居民看起来可不太友善。”护卫们主动加强了警戒,而杜桑德在努力缓解着车厢内的气氛。
波琳娜看了一眼外面的环境,然后说道,“这里的居民平时可不怎么会和少爷你这样的人打交道。当一群鬣狗闯入羊群的时候,羊总是会装出一副不好招惹的表情的。”
马车在狭窄的道路中绕了一小会,然后停在了一栋基本看不出特别的生锈金属小屋前面。
一位手握金属撬棍的老妇人从小屋里闯了出来。
她穿着纽萨尔的老妇人们之中最常见的亚麻色套裙,裸露在外的两条胳膊瘦小且青筋暴露。两支遍布皱褶的手牢牢捏着一根铁锈色的撬棍,看上去仿佛已经做好了和恶龙搏斗的准备似的。
灰白色的头发被纽萨尔的寒风吹乱,她眯着眼睛一声不吭,眼神中却都是警惕。
“祖母!”罗森率先冲下了马车,结果下车的时候脚下一滑,直接一头摔进了地面上的淤泥里。
但罗森顾不上先擦去脸上的淤泥,或者先看看自己身上被淤泥中小石子所敲开的伤口。他用全身力气,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了手持撬棍的祖母身边,向她说明了自己身后这三辆蒸汽马车的来意。
杜桑德和波琳娜也一起下了车。杜桑德脚上的靴子刚刚踏上地面,一层混合了机油和煤灰,散发着刺鼻臭味的淤泥就直接没过了他的脚面。一旁的波琳娜看起来经验至少比杜桑德更丰富一些——她从下车开始,就一直用两只手将裙子提过膝盖。
“老爷,请进来吧!”用最快的速度说服了祖母,罗森这才跑回到了杜桑德身边说道,“祖母以为是有人上门来催债,所以有些紧张——没关系的,我已经跟她说明白了。”
护卫们非常有默契的散开,围绕着整个小屋开始布置防备。而一开始就跟着杜桑德的两位护卫——托德和汤姆则把手按在腰间,跟着杜桑德和波琳娜进入了金属房内。
金属房内还算温暖,地面则由一层黑色的金属厚板构成。看得出来,在这间房子里生活工作的人,平时可没少照顾打理地面。
用粗糙的黑色金属做地板,而上面还没有任何一丝锈迹,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您两位在这里稍微等一下。”罗森指着自己身上的泥水,以及腿上的伤口说道,“我去处理一下,然后换一件干净衣服。”他顿了顿,然后解释道,“机床就在屋后,老爷您可以先去看一看。”
放下了撬棍的老妇人正在泡茶。锡制的茶壶向一对从花纹到形状都不一致的茶杯里注入棕褐色的茶水。她用有些颤抖的手端着茶杯向杜桑德和波琳娜走了过来,“请用茶,老爷……小姐。”
杜桑德接过了老妇人递来的茶杯,闻着茶杯里有些冲鼻的泥煤味,然后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喝了两口茶水。
“我那短命的儿子还活着的时候,非常看重那台机床。”老妇人放下茶杯,有些悲伤的反复摩挲着双手,“现在,这成了他留给我们的最有价值的遗产。”
“罗森先生有些过于着急出售这台机床了。”杜桑德将茶杯放在一旁由废金属拼成的茶几上说道,“他说,他愿意用破产法院拍卖其他机床的起拍价,向我出售这份遗产。”
老妇人露出了更加浓烈的悲痛表情。她低下头,犹豫了很久之后才说道,“罗森是家里唯一的男人,这些事情……他做决定就可以了。”
“我带了一名大技师来进行评估。”杜桑德指了指自己身旁正在犹豫要不要喝茶的波琳娜说道,“她会对这台机床进行细致的检查。只要它还能正常使用,我就会用一个远高于破产法庭起拍价的价格向罗森先生提出购买请求。”
杜桑德重新端起泥煤味的茶杯又喝了一口,“罗森先生是个很有责任感的人,他只是有些乱了分寸,所以有些决定……并不是很明智。”
“仁慈的先生!”老妇人似乎完全失去了之前手持撬棍的勇气,她颤颤巍巍的向杜桑德行了一礼,然后在凳子上坐了下来。嘴唇蠕动,但却没有发声。
铁皮房子里有些昏暗,杜桑德在这里坐了好一会才逐渐适应了周围的黑暗。他正准备提出去后面看看机床,汤姆和托德却忽然挡在了他的身前,并且直接从腰间掏出了左轮手枪,毫不遮掩的用枪口向着门外指去。
几个石块朝着大门飞来,但因为准头不好,直接砸在了屋子外面锈迹斑斑的铁皮上。
被石块击中的铁皮发出了巨大的声响,同时震下了无数烟雾般的锈尘。
“还钱!”门外有几个年轻男人大声吆喝着,“再不还钱,就把你们家的女儿卖到矿工妓院里去!”
杜桑德微微眯起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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