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西洋人的话,大厅里众人立刻慌乱了起来。唯有余仙安镇定的下令:“众兄弟不要慌乱,大家立马按照之前的撤退方案,分头离开!”
那戴眼镜穿西洋服饰的青年却阻拦道:“且慢!余总舵主,此时正是布置起事的关键时刻,我们至少要把起事的关键任务安排一下,然后才能离开!不然起事如何开展?”
那报信的洋人听了这话,急道:“辜鸿名先生!商务监督义律已经明确表示,兴汉会众人应立刻离开,否则西洋商会无法保证他们的安全!”
余仙安也说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起事可以延期,现在最重要的是保证众兄弟们的安全!”
余仙安说完也不再停留,立刻带上众人离开西洋会馆,四散而去。
那戴眼镜穿西洋服饰的青年叫辜鸿名,他的先祖是东华人,在后金入关时逃往海外。他在海外出生,之后又作为翻译,跟随西洋贸易公司来到东华。后来深感后金统治的落后残暴,于是联合一些海外东华裔的有志青年组织共进会,参与反抗后金活动。
现在,听说后金官兵要来,辜鸿名心中也是大为不安。他拉着前来报信的洋人说道:“查理先生,这消息来源是否可靠?”
那叫查理的洋人说:“这是从总督府传来的消息,千真万确!”
那辜鸿名又问:“那我们共进会成员怎么办?商务监督义律先生可有安排?”
查理答道:“义律先生说了,凡是东华国民都要离开。你们共进会成员全都入了我们英吉利国籍,哪怕是总督端方亲自来,也不能拿你们怎么样!”
那辜鸿名听完这话才放下心来,然后便去安抚他那些惊慌失措的同伴们。
在西洋会馆门前,夏文夏武两兄弟辞别了众人,刚要离去,却听余仙安大声道:“夏文夏武,你们二人留守在西洋会馆内,负责观察情况,打探情报。撤退时机由我另行通知!”
这两兄弟听了这道命令,虽满肚子疑惑,也只得留下。眼看兴汉会众人全部离开,两兄弟心中也不禁忐忑不安。
只剩下兄弟两人后,夏武小声问道:“哥,余叔叔是不是老糊涂了?让我们留守,不是让我们送死吗?”
夏文心中虽有疑惑,却呵斥夏武道:“别胡说八道!余叔叔的安排自有他的道理!”
“那是当然!”余仙安的声音突然从两兄弟身后传来。
两人都是大吃一惊,赶忙问道:“余叔叔,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余仙安冷冷的说道:“兴汉会里有内鬼!”
两兄弟又是大吃一惊,夏文惊道:“这怎么可能?”
余仙安说:“开会之事乃是临时通知,结果会刚开,后金的鹰犬就来了,证明内奸就在今晚与会人员之中!”
夏武忙问:“谁是内奸?”
余仙安说:“这些都等以后再说,此刻时间紧迫,你们二人静静听我说完!”
“我和你们父亲乃是生死之交,你们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如今兴汉会晋省分舵的人也只剩咱们爷仨了!”
“夏文,你是所有人中,我唯一可以百分百信任的人,我要将大事交托于你!”
余仙安说完,就取下了自己手上的翡翠扳指,递给夏文。
夏文见状大惊:“余叔叔,这可是兴汉会总舵主的信物!”
余仙安怒道:“闭嘴!非常时期,不要作小女儿般姿态!”
“我和刑部六扇门打了一辈子交道,我很清楚,别人或许可以走脱,我却是对方一定不会放过的!”
“之前走的那波人一定可以引开一些鹰犬,过一会儿我再出去,对方肯定会集中所有力量来抓我。”
“到时候你们去西洋会馆的仓库,那里有一条密道。你们逃出去后,找个地方躲到天明城门开了,然后乘船去金陵,金陵码头有我的部下在那接应。”
夏文此刻再也听不下去了,眼泪也止不住,当场跪下说:“余叔叔,您是总舵主,应该是我们掩护您离开才是!”
这时一向神情严肃的余仙安脸上难得露出慈祥的表情,他一把扶起夏文,说:“好孩子,我已经欠了你们父亲一条命,怎么能再欠你们两个小辈的命呢?”
“你们掩护我,也不过是耽误鹰犬一点点的时间而已,今晚他们抓不到我,哪怕把荆州城掘地三尺也不会放弃的。换成我掩护你们,你们却有一线生机。”
“我已经老了,可是你们还年轻。长江后浪推前浪,兴汉会的未来还得靠你们扛!”
余仙安说完这段话,从身上掏出一本小册子,郑重的说道:“这是新军里兴汉会成员的花名册!这是比我,比你们,比兴汉会所有人的命还重要的东西!”
“鄂省的新军是用西洋装备,按西洋战法训练出来的,他们才是我们兴汉会对抗后金朝廷的王牌。你们逃出后,安排人来同新军里的同志们接头,再次安排起事!”
“驱除胡虏,恢复东华的大业,就拜托你们了!”
余仙安说完这些话,右手握拳在内,左手在外,拱手高举,向兄弟倆作了个长揖。
兄弟倆赶紧一齐跪下,“砰砰砰”给余仙安磕了三个响头。
余仙安赶紧扶二人起来,说:“赶紧走吧,好孩子们!等你们到了金陵,我那些老兄弟们见到了翡翠扳指,自然会知道该怎么做的。”
夏文夏武听了这话,两人眼泪又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
余仙安见状,立马板起面孔,厉声喝道:“立刻从仓库撤退!这是本总舵主给你们下的最后一个命令!”
夏文听了这话,再不拖延,拉上夏武就走。他咬破了嘴唇,止住了眼泪,再也没有回头看余仙安一眼~
余仙安做完这些事,突然觉得浑身都轻松了许多,一向严肃的老脸上甚至浮出了笑容。
他大笑着走出西洋会馆,仿佛觉着笑得还不过瘾一般,又大声吟起诗来:“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六扇门的崽子们,你家余爷爷在此!我这颗头颅被后金朝廷悬赏十万两纹银,有本事的,来拿啊!”
此刻,大风骤起,满街的落叶随风飘荡起舞~
在这个清冷的夜晚,一个苍老男人的爽朗笑声,也似乎随风传遍了整个荆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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