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罗尔看着那古铜色的机器,这或许是用某种材料拼接出来的,他一时分不清它们本来的用途,老人走到机器的左边,紧紧拉着一根链条,于是机器便顺畅地伸展开来,外壳首先铺到地上,覆盖住地板,不停向四周爬,这房间的地面很快换了颜色,希罗尔抬起脚,他看到墙壁也在变色,最后是天花板,它们都成了一家人。
机器的主体似乎缩了水,老人始终拉着链条,不愿放手,所以它的外壳仍在脱落,但地上已摆满了同类,这些新人竟不知该去何方,只得化作燃着光亮的火炬,随意倚在墙上,在这时候,老人不停朝希罗尔的方向看,他只用一只手拉链条,另一只手在空中摇晃,希罗尔知道他在测算自己的大小,所以他尽量挺直腰杆,伸直脖子。
那根链条似乎没有尽头,老人还在拉,他一开始只向后退,现在已弯下腰,恐怕接着就要蹲下去了,希罗尔想去帮忙,却被他用眼神制止了,他吸了口气,然后向上跳,那根链条发出濒死前的嚎叫,它完全被抽出来了。
机器的面板因此而敞开,老人坐在桌子上喘气,他老了,身体实在吃不消,希罗尔想偷偷溜过去,他想溜到机器的面板前,胡乱敲打按键,他要闭着眼睛指挥机器,可老人已休息够了,他走到机器的正中间,那是希罗尔本打算去的位置,老人将手指压在红色的按钮上,那是希罗尔本打算按的位置。
“过来吧。”老人朝他招手,他立刻就要下床,但还未移动,这张床便生出了腿,它带着自己冲到老人身边去。
“开始吗?”
“等等。”希罗尔拒绝了老人的邀请,“请先让我下来。”
他们都不说话,希罗尔走下来后,老人才出声回答。
“你不许下来。”
现下说这话已没了用,毕竟他已落了地,便再不可能爬回去了。
“你还想点头吧?”老人摸了摸希罗尔的脖子。
他疼得钻进墙壁里,嘴上兀自答应着:“想。”
“我听说你跟那人的事了。”
“谁?谁的?”
“你的资格被他拿走了?”
“好像是,我也不清楚。”
“这是你的错。”老人的目光像墙壁上的火炬,他们一同烤着希罗尔的脚底,使他的额头冒出汗来。
不过他还是承认了:“您说的不错,没有任何错误,我也不会反驳,这的确是我的错,全是我的错。”
“你不能保证你没把衣服卷成一团过,如果你这样做过,你便不能说他,而且有很多人这样做,现在有,过去有,将来还会有,如果你要这样说,就先去告诉他们,你必须先跑遍全世界,他是起点,所以也该是终点,你要记住那件衣服的神态,接着去全世界搜寻,找到相同的地方,你跟所有人说过话后,才能再回来指责那位先生,他这时候一定会接受的。”
希罗尔点点头,他把手放在按钮上了。
“你只是说,完全没付出什么,你获得了一切,抢占了所有优点,而他站在那里,摆弄自己的衣服,你什么都没说,你必须先行动。”
“我根本行动不了。”希罗尔拍打着机器,“你以为他会接受我吗?他就是个人渣!”
“但你也可能是人渣,你过去没犯过错吗?即使你清清白白,你依然不能斥责他,这全因你无法保证自己日后不会掉进一艘船中,这艘船压根没有船长,甚至连海鸥都消失了。”
“所以我无论如何都不能点头?”
“不能。”
“有证据吗?”
“不需要。”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希罗尔补充着,“我是说调查。”
“不清楚。”
“好吧。”他走进机器里,“那开始吧。”
老人按下了按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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