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
面容沧桑、肤色黝黑的精悍汉子站在陈虎身畔,吃惊的打量着陈胜,似乎是在寻找昔日的影子:“大郎?”
陈胜笑着起身,一丝不苟的揖手道:“小侄拜见赵四叔。”
赵四吃惊的看了看陈胜,再扭头看了看身畔的陈虎,见陈虎点头,才很是感慨的回过头,对陈胜比了比大腿的高度:“四叔当年离县之时,你才这般高……”
言语之中,那种未能陪伴自己子侄成长的失落感,溢于言表。
陈胜瞧着他的脸上,心头亦有些触动。
在他前世那个时空,人心凉薄。
为了一丁点的利益,几十年的交情说没就没了。
常常在你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昔日对酒高歌的朋友和伙伴,就已经渐行渐远了。
在那个时空,人成长的过程,好像就是一个接受失去的过程。
同学,朋友,亲戚,伙伴,乃至亲人、妻儿……
无人可依、也无人敢依。
唯恐某日突然失去,措手不及。
而这个世界的情义,却仿佛真如同这两个字本来的样子。
自己都穷得缩衣节食了,见了自家病弱的子侄,还在想着将最好的予他。
离家隐姓埋名十数载,到家后却依然毫无怨言,只感叹错过了子侄的成长。
这种情义,如何不教人感动,如何不教人羡慕。
“赵四叔,快来坐,奔波好几日,只怕都未好好吃口饭吧。”
陈胜上前,把着赵四的手臂请他坐下,“我教清娘亲自下厨,做了几个她的拿手菜,您看合不合您的口味。”
“侄媳妇的手艺么?”
赵四笑容满面:“那四叔可得好好尝尝。”
陈胜亲自动手,揭开矮几上的扣着陶碗保温的碗碟,露出了一盘葱爆羊肉、一条清蒸鲤鱼、一大碗羊杂汤以及一大叠蒸饼。
保温的陶碗一掀开,诱人的食物香气就扑面而来。
莫说吃了好几日风沙的赵四,就连陈虎都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你小子厚此薄彼啊,怎么,你赵四叔你爹家的,我这个二伯就是娘家的了?”
陈虎看了一眼矮几上的菜肴,假意不满的嚷嚷道。
大周的美食文化,尚停留于十分原始的阶段。
寻常百姓家便不说了,能吃饱已是幸事,哪还有挑三拣四的余地?
而那些贵族世家的吃食,虽然比之寻常百姓家要丰富无数倍,可也只是食材种类更加丰富,烹饪方式依然还停留在蒸、煮、脍、烤这四种。
事实上,眼下大周朝虽然已经有铸铁锅诞生,但普及程度并不高,许多配备了铸铁锅的大户人家,做饭依然倾向于使用釜和鼎。
这几日里,陈胜没少指点清娘和厨娘怎样使用铸铁锅进行烹饪。
这道香气扑鼻的葱爆羊肉,就是清娘忙活了这几日的成果!
……
“那可不!”
赵四“嘿嘿”的笑着一步上前,挡住陈虎,骨架奇大的双臂张开,一把拦过桌上的所有菜肴,“你没听说过啥叫远香近臭吗?”
他们平辈的弟兄之间,可没那么多客套。
陈胜见状也笑道:“家里宰的羊还有剩,二伯要是想吃,明日再让清娘给你做不就成了,赵四叔今日才还家,侄儿肯定是先紧着赵四叔。”
陈虎没好气儿的“哼”了一声,扯过肩上的水烟筒,自顾自的坐到一旁抽起了韭香叶。
陈胜则坐到赵四对面,笑吟吟的看他一手蒸饼一手筷子夹菜狼吞虎咽的往嘴里塞,没急着说事儿。
然而赵四没吃口,手就顿住了,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陈胜看了看他的样子,没说话,而是给一旁的陈虎递了一个眼神。
陈虎见了他的眼神,再偏过头看了看赵四的模样,轻叹了一口气,放下手里的水烟筒,走到赵四背后,拍着他的背心,轻声道:“好了,都回来了……”
赵四低下头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横起手臂抹去脸上的眼泪,强笑道:“让大郎见笑了,四叔只是太就没吃到过咱家的蒸饼了……”
陈胜敛去笑意,认真的摇了摇头,轻声道:“一家人,要说亏欠就太见外了,但咱家这些年,的确是多亏了四叔以及那些仍然在外的叔伯,有你们的付出,才有咱家这些年的平安顺遂。”
赵四却是摇头:“大郎言重了,四叔这都不算什么,你爹他们走南闯北、费心劳力,才是真不容易!”
顿了顿,他放下筷子,认真的看着陈胜说道:“大郎,说吧,这次叫四叔回来,有什么事要交代四叔办,四叔别的都不会,也就这把子力气还能入得人眼!”
陈胜笑道:“您的能耐,可比您想的,大多了!”
赵四也笑了:“那你就说吧,一家人,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陈胜不再推辞,起身从堂上取来陈虎这几日绘制的陈县商业地图,另取来一张矮几,平铺在上。
赵四拿着油灯看了看地图,抬眼一头雾水的望向陈胜。
旁边的陈虎看着陈胜,眼神里也带着几分期待之意……他也想知道,陈胜这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狗皮膏药!
陈胜迎着二人的目光,淡淡的笑道:“这就是咱家接下里准备开辟的新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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