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震看着陈夫人也面露怀疑,只得耐心解释道:“我这次只是去陈情而已,我老师有位同年曾经识得孙巡抚,常说他为人刚正不阿。咱们一见面就送银子,反倒是自认罪状,还可能惹怒于他。但若真谈到钱上,等我回来再行准备就好。”
后人评价孙元化,常说其忠君爱国,兢兢业业,想必不是贪酷之人。
但毕竟历史都是由后人书写,其真面目到底如何,他也不敢轻下结论。
听赵震抬出老师同年,陈夫人和齐管家都不再争辩,读书人靠着老师、同年结下的巨大关系网,明代谁人不知。只道赵震动用的是这层关系,便不再争辩。
整个一上午,赵震都在和两人核对所有用得到的细节,及到中午,才拿着赶制的十字架,乘着马车到巡抚衙门前。
巡抚衙门设在纵贯登州城的正街上,六很大红柱支撑着错落的云头斗拱,照墙下竖着标明官衔的朱红“高脚牌”,守门的带刀亲兵于青石台阶上一字排开。
看见这威武阵式,赵震放弃了入门求告的打算,对方显然不是一包烟能喂饱的机关门卫,半句话对不上自己可能就要身首异处。
为安全起见,赵震直接实行第二套方案,举着十字架,在对街找了一个显眼位置站立。
孙巡抚的另一层身份是天主教徒,他对于传教十分热衷,甚至曾自己出资在嘉定修过一座教堂。
赵震拿着十字架,宛如后世地下党对暗号,就指望孙巡抚能在进门之前,能够发现自己这个“本教”同志。
结果巡抚没来,倒是有几个山东百姓围上来要饼,他们都是前两日去过庙会的,只当这十字架是发煎饼的招牌。
“那是煎饼吗?那叫圣餐,是我主以血肉化成的!你拿根大葱来是怎么回事,是想就着大葱嚼我主吗!”
赵震说得分外恐怖,吓得老百姓们掉头就走,只有一个穿着青色官袍的老者还留在原地。
明代官服以色论品,五至七品着青袍,此人胸前补子为白鹇,赵震便明白站在自己身前的可是位五品大员。
封建社会官威甚重,赵震不敢怠慢,赶忙上前施礼,却被老者抬着他的手止住。
“教友爱教卫主,何必多礼,不知尊师何人,来此何事?”老人捋着胡子问道,神态甚是和蔼。
经后世台湾历史学家黄一农研究,明末奉教士大夫可考者大约四十三位,所以这是个极小的圈子,想必对方是拿自己当做这些老友的门生。
有门!虽然对方不是孙元化,但同是天主教信徒,平日里也该是巡抚的亲信。
赵震也不辩解,从怀中掏出册子,双手捧上沉声道:“草民确是受人所托,特为大人献上英吉利国铸炮秘法。”
听到“铸炮”两个字,好奇心顿起的老者伸手将薄薄书册接过,才翻得几页,口中便传出阵阵倒吸冷气的声音。
若提到英吉利国,大明朝内千万人中可能都没有几个人知道,而面前的老者恰恰是那几个人中之一。
老者名唤王徵,字良甫,陕西人士,如今官至山东按察司辽海监军道佥事。
说到于西学中的造诣,王徵是要在孙元化之上的。他不但对熟知火器制造,对西方机械也颇有研究,还曾著有《远西奇器图说》一书。
行家伸伸手,便知有没有,只是翻看了七八页,王徵便知此书非同小可。
将册子揣入袖中后,又重新打量了一遍赵震才道:“且随我来。”
赵震紧随王徵走入巡抚衙门,越往里走,他就越能感觉到明代官威之盛。
自门口到大堂,握枪执杖的卫兵分列两行,各有顶盔掼甲的武官统领。
巡抚院署大堂面阔五间,歇山九脊,翘角飞檐,待自己随王徵转到后院花厅,已是一刻钟之后。
“初阳兄你快来看,吾随毕方济、陆若汉诸兄弟铸炮多日,却从未见过如此新奇之法。此法若成,建奴覆亡无日矣!”
王徵一路上健步如飞,面色红润的他显然处于亢奋之中,乃至才到花厅门口就嚷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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