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行漠愣了一下,旋即有些茫茫然甚至是受宠若惊。他怔怔的点点头,连回答都忘了。
自古沙场之上死伤最为惨烈的便是先锋营了,每次战役大家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从北燕人的刀下马蹄活下来。这个先锋营营长听着像是个官儿,可也没几个人坐的稳。毕竟铁打的将军流水的兵,要么刚当上营长下次就死在冲锋,要么便是运气好立了军功往上升。
没想到少帅还记得自己这朝不保夕之人的名字。
“你这个宣节副尉是该升了。这次咱们整个先锋营的弟兄都是功臣,都该升。”
杨行漠闻言一愣,这才明白了将军是要带着自己跟先锋营的兄弟们一起进宫。这下不光是杨行漠,便是整个先锋营都炸了锅。且不说圣上口谕是让楚麟城单独进殿,他们这些无名小卒,将来能有一日升到羽林卫当禁军便是天大的福气了。现在大家一没名儿二没爵便跟着去圣上的登基大典,这何德何能啊。
杨行漠忙道不可。李绛却主动下马,将自己的爱驹流霞牵给杨行漠:“这有什么?有功论赏能者居功。这就是咱们楚家军的规矩。”
杨行漠再三感激,忙下令先锋营兵士整装。既是要入宫,这一身狼狈风尘可怎见得圣上?自己平日倒不觉得形象有多重要,可这要是丢了楚家军的颜面就不好了。
说是整理仪容,无非是兵士将水囊的水倒出擦了把脸再用残水抹了抹身上的甲胄。杨行漠叫部下整装,扭头却见自己的披风已经被战火燎没了大半截,外露的军裤也因急行军没换而沾满血污泥垢。楚麟城见之为难,便脱下自己的云纹披风递给他:“行军之人不拘小节,我的披风还算完好便赠与你好了。”
这云纹锦缎和着狐裘织就的披风是楚麟城从自家带出的。杨行漠虽出身寒微,却也知这披风价值不菲,他正欲推辞,却见楚麟城已驭马跑在了最前面:“先锋一二营,列队跟上!”
春风微漾,今日玉京城天光晴好。马蹄踢踏声声铮铮。近千骑兵浩浩荡荡纵马扬旌驰过玉京城。海棠道旁的摆摊少女见为首少年将军朱n银甲红翎黑马,不禁望的痴了。
而宣政殿里,穆太后却是等不及了。她今日早膳粥水用的有些多了,如今想如厕。可群臣都站在殿外。身为一国太后贸然离开自是留人话柄。
萧锦棠见她在凤座之上坐立不安免不得有些想发笑。见穆太后抿着唇,华艳的面孔都有些微微扭曲,萧锦棠忽的有些幸灾乐祸起来。心想若是自己忽然吹个口哨穆太后会不会气的花容失色?
穆太后的贴身侍女见主子坐立难安,只得低声劝慰道:“娘娘再且忍耐些时候,这明威将军马上就来了,您可千万不能这时候失态叫殿外诸臣看了笑话呀。”
穆太后深吸一口气,心底将楚氏父子和兰卿睿的祖上问候了个百十遍。若不是兰卿睿说要什么殿前行赏,这登基大典早结束了。她正欲想些其他琐事分散注意力,却见午门之外紫底墨麒麟大旗张扬急掠,连绵片阵,如霞如云。
马蹄混着甲胄摩擦和旗帜的翻动声犹如滚滚闷雷,似大地都在为之肃容颤抖。男人们的歌声夹杂在滚滚马蹄声中,如苍穹之上的神只低语
龙吟天海兮踏苍茫,千军如烈兮怒弦张。
剑赋朔风兮浓雪艳,拓山河尽兮征云荒。
望雪尽,见云岫,君行千里兮莫回头。
行千里,越荒丘,与子征战兮定千秋。
心奉明昭壮志酬,醉罢沙场歌未休!
歌声隐隐迫近,似雄狮低哮又似九霄龙吟。而在场所有人听闻此歌,无一不觉胸中热血沸腾。
这是大周开国皇帝萧彻同挚友楚飞廉共作词曲的风行烈。彼时二人相逢乱世,楚飞廉一介游侠,萧彻一介流氓,乱世相逢,陌上浊酒一壶共谈便引为挚友,此后共争天下。
而时至觋山城之战,敌多我少。为激励士气,二人共作此歌,于军中弹剑作奏,由此之后,此歌便成为了楚家军的军歌,无论出征凯旋,皆唱此曲。
一曲恍然,众人仿佛来到沙场之上。见群雄并起豪杰拔剑。风啸秋瑟,阵前击铗而歌,朔雪席卷赤焰腾空,男人们恣意而战直抒胸臆。远征还没结束,他们要趁着扶摇的风征至云荒天之尽头。
宫门徐徐而开,少年将军纵马而来,红衣银甲,朱n雕弓。
楚麟城利落的翻身下马,单膝跪下,抬头看向那宣政殿内晦暗不明的鎏金龙座:
少年眉宇飞扬,眸似晨星,令人n难忘。
“末将楚麟城,参见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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