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刘禅顿了顿,却是看向另外一人。“刘卿?”
“臣在。”刘敏一个激灵从列中站出来。
刘禅眯着眼睛看过去,“卿便兼领这行军司第一任司丞可否?”
“臣愿肝脑涂地,在所不辞!”刘敏立刻俯首叩拜道。
“那便这么定了,行军司往后便由刘卿兼领,且需尽快寻妥贴之人入得司中,五日后呈一份攻陇右的具体文书过来,我和几位将军要看。”刘禅面色如常,继续淡淡道:“但在你们做文书之前需记住一件事情,无需尔等做决定,只需尔等且多思,且仔细。”
“唯。”刘敏恭敬拱手退下。
“其他卿家可有什么看法?”刘禅复又问道。
董允等人有些心累,有些无奈。
好嘛,你都吩咐完了,还让我们说看法,便是说了你还会听?
想罢,众人也只当天子这话是屁话,便纷纷拱手附议:天子明笃,吾等皆无看法。
“臣以为可行!”李平俯首承命。“陛下可还有他言?”
“自然有。”刘禅面无表情,坦诚答道。“但一事归一事,既然议定了,就即刻拟旨,定下此事再说……现在就写,将我刚才的话写成正经制诏旨意,印玺就在此处,写完就着人誊录,分发各地重臣……成都蒋公琰,江州邓芝,南中张嶷,五丈原王平……一个都不许拉下!而且还要他们接到旨意后,贴成告示,让天下人尽知!”
众人听得严肃,却压根不敢怠慢。
轻车熟路的董允当即召了旁边杨戏等人,没过多久,一道诏书便一气呵成,待到加印上去,这边是正经的制诏了,需要摆香案,跪地迎接的那种。
当然,此时刘禅压根管不了那么多,其人看见这道旨意罢后,不等这些人稍微歇一歇,便继续开口言道:“其三,以丞相历次北伐之战、前番五丈原之战为据,不允任何人提出议和一说,凡是有此言者,不消我说,请各自便去,也各自安好,咱们君臣之谊且到此为止。”
“臣附议!”李平再度跳出来,同时还隐晦的看了眼下首的谯周。
而出乎他预料,谯周居然比他先一步迈出队列,坚定不移的说出了同样的三个字“臣附议”。
李平只能感慨人的变化真是难以预料,怪不得子曰:“唯上知与下愚不移。”
看来谯大夫真是个有智慧的人呐。
然而另一侧袁琳等就将军几乎是齐齐出声:
“臣附议!”
当然附议!
今日天子说的这些话,无疑是在多次表明自己接下来的政治纲领,并近乎是明确表态,如果不承认这个政治纲领的,都请离开,这里不欢迎他们。
这是不给自己留后路了。
话说刘禅从始至终似乎也没什么后路可走。
当此一时,除了与曹魏拼搏到底,便是抛弃自己所有的尊严,抛弃先帝和丞相的执念,抛弃无数英烈的期盼,去苟且偷生。
但刘禅也曾暗暗问过自己是否可以抛弃这些,到最后,索性是一口唾沫吐出来......
谁爱当安乐公谁当,刘禅反正不当!
“记下了吗?”刘禅平静言道:“如之前一般,拟诏……如之前一般发各处文武重臣,让天下大汉子民都知道这个事情。”
董允等人运笔如飞,很快再度写完一张制诏。
“以下,其四……”刘禅只是微微顿了一顿,便继续言道。“加丞相府留守长史兼抚军将军蒋琬为大司马,平尚书事。”
这道旨意却有些莫名了。
不过董允费祎等人倒是一时振奋,而列席旁听的秘书令史蒋显也是大喜过望。
可以说这道旨意一出,等于说天子是亲口明确了蒋琬作为诸葛武侯继承人的身份,因为虽然没给丞相,也没给大将军,但给了大司马,并且跟袁琳一般平尚书事,这便是相当明确的态度了。
“蒋子华?”
而就在蒋显陷入喜悦颇有些恍惚的时候,忽然听到上首刘禅一声大喝,顿时吓了一跳,赶紧站起,来到堂中,慌张拱手道:“陛下,臣在。”
“此番回去告诉汝父,切不可终日忙于政事不可自拔,该歇息的时候还是要歇息,莫要拖垮了身体,咱们君臣之间需长久才好。”刘禅眯着眼说了几句,便再度挥手让其人下去。
“唯。”蒋显也不敢怠慢,略表姿态,俯首叩拜之后,便退回一旁。
“其五,也正是最后一件事。”待到堂中一时寂静,且日头稍稍偏西的时候,刘禅忽然从坐中站起,便走到堂中,环顾四周,随后轻叹一声:“旬日间,我其实在考虑要不要就此留在南郑,毕竟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便是留在此处,也没什么值得说道的。”
此言既出,在场众人近乎全部失声。
从开始到现在一直默默写着诏书的董允,却是第一个站了出来,表达了最直接的反对意见,对着刘禅下跪涕泣道:“陛下!万不可如此啊!万不可如此!”
卫将军袁琳心中也是暗叹一声,从队列中走出,对着刘禅行大礼参拜:“臣冒昧而言,陛下之心,经五丈原一战,经今日一事,便是天下万民尽知矣,却无需再留于此处徒增危险,不如返回成都,以安朝臣、将士、黎庶之心来得妥当。”
“便是这般道理了。”刘禅再度轻叹一声,拢起袖袍,上前扶起他:“老将军此言讲到关键之处了。”
“从成都至五丈原,又从五丈原至此,别的我没有体会,唯有一点,恰是适得其反罢了。”刘禅却又上前扶起失态的董允,轻轻拍了拍他的袍子,方才缓缓道:“对于将士而言,赏罚分明,吃食充足,大概远比我这个天子整日盯着他们来得舒心,所以,便是我在此处,也不大可能如相父一般练出数万雄兵来;而对于你们而言,我在此处,也足以使得你们束手束脚,竟事不爽。”
不提满堂寂静,刘禅顿了顿,却是一路走到新任汉中太守马忠身前,握住他的手,恳切以对:“所以,马卿,我便不在此添乱了,尔等皆是大将之才,军略胜我十倍,有何谋划尽可自断,只需来书一封即可。我便顷刻往成都不停,坐镇后方,足兵足粮,让尔等无后顾之忧。但如果真到力竭之时,万望遣人告知一声,是死是活,我刘禅绝不会让你们独往便是,就这般了,切记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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