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綝不好多言,只能俯首称是。
恰逢此时,帐外忽然一阵骚动,刘禅看了在旁侍立的黄皓一眼,黄皓立即会意,低头出去,片刻之后,又匆匆回来,捧来一封被汗渍浸染的文书,便再度凛然静候。
刘禅接来打开,只是一看,便面色一变,其他人也是心中打鼓,却齐齐噤声不敢言语。
良久,等到他面色恢复如常方才平静道:“这是东岸孟琰的急报,却是两个时辰前,司马懿本部大军往西移了三百步后再度扎营,孟琰乃是问斜谷水的浮桥是不是可以提前搭起来了。”
帐下众人各自叹气,却也释然起来。
便是费祎都一度沉默。
此时他还能说什么呢?
再说什么都显得多余。
刘禅没有慌张,早已经打定了主义要打,再多理由也不过是铺垫罢了。
却见其人挥了挥袖子站起来:“现在局势相当明朗,不是说我们要撤便能撤走的,司马懿也不会给我们这个机会。摆在眼下的唯一一条路便是将他打怕,将他打退,让他不敢来追,方才是固本培元之法。”
言毕,却不等众人反应,便再度回到主位站定。
其他人也一时肃然,这是要下令了。
“传旨。”
果然,片刻后,已经彻底缓过气来的刘禅忽然回头,却是面色坦然而严肃,直接对着身后帐中密密麻麻的文武官员、近臣甲士下令。“费祎听令!”
“......臣在!”
“免去卿中护军、丞相府司马一职,即日起加为尚书台右仆射,尚书仆射李福加为尚书左仆射,署理朝政,即刻回返南郑,并全权负责相父身后事宜。”
“陛下,此与制不合......”侍中董允急声道。
可还没等他说完便听刘禅厉色道:“都什么时候了还与制不合?国破家亡之际,活着才有制,死了什么都无!”
说完后便不去管失色的董允,而是紧紧盯着费祎。
“......臣谨诺。”面对居高临下的刘禅,费祎头皮发麻,几度想要言语,几乎是咬碎了牙齿,最后只能俯首听命。
其他人也各自凛然,须知刘禅这一番操作看似是加官加权,实际上却是将其人轻巧的从军中摘离,而更加透露出一个消息,那就是李正方真的回来了!
也只有他,才能甫一回来便令原本只有一个尚书仆射的尚书台多一个出来,而原本为尚书仆射的李福却变成了尚书左仆射......
“相父灵躯不能久留,卿做完交接后便不要停留,直接出发。”刘禅再度吩咐道。
“诺。”
费祎这头事完结,立在帐中的刘禅一言既出,如释重负,却是不等在场众人反应过来,继续下旨不停:
“诏前将军、都亭侯袁綝、平北将军句扶、平南将军张嶷、监军奋威将军、博阳亭侯马忠合兵两万为前部,前将军袁綝督军事,马忠为副。”
“诏左将军、高阳乡侯吴懿、左护军扬威将军刘敏、广武都督廖化合兵一万为左部,左将军吴懿督军事,廖化为副。”
“免去张翼前部都督、领扶风太守一职,加为安北将军。”
张翼自去谢恩不提,刘禅只是微微颔首便继续道:
“诏右将军、玄乡侯高翔、安北将军张翼合兵八千为右部,右将军高翔督军事,张翼为副。”
“诏中监军征西将军姜维坐镇中军总督军事。”
“诏讨逆将军王平统兵一万为后继,督军事。”
“另,中参军、昭武中郎将胡济为军师,扬威将军、陈仓侯马岱率两千人为机动,随时救援。”一口气下来,不理帐中一片惊骇的眼神,刘禅继续平静道:“可还有没领到职务的?”
上下面面相觑,俱皆无言。
“诸位既无话,我还有话。”
刘禅肃然以对,却是伸手将原本站在稍远处的姜维牵住,然后试图将对方拽到主位上。
姜维身板当然不会被刘禅这般拽动,但这种情况下又怎么可能立身不动,却是踉跄随之走了几步,然后拱手行礼待令。
“伯约,你可还记得昨日我跟你说的话?”
待对方在自己身前立定,刘禅依旧单手扶着对方臂膀,平静出言,面色不变。
“臣......记得。”姜维犹豫了一下,便立刻回道。
“记得变好。”刘禅点了点头:“那其他话我便不与你说了,除了后继王子均处,全部交予你了。”
“臣受陛下如此信恩,必将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姜维俯首而对。
刘禅只是平静的点头,然后转身对着帐中各自失态的众人说道:“如果未出之前那事,这时站在我身边的应该是另一个人。当然,事事不可料也,就像我之前,怎么也没想过相父会忽然去了一般。但回过头来想想,便是这般,又如何呢?事情总得继续做下去的,便是万分艰难,也需坚持到底。”
言罢,刘禅便不等众人言语,直接放下手来,走出大帐。帐中众臣,以袁綝和费祎为首,廖化、张翼、董允等等等等无数臣僚措手不及,匆匆跟上,却又看见风雨中刘禅的背影,天地之间,众人忽然觉得多了一种莫名睛朗的感觉。
虽然天空中仍是阴云密布,仍然绵绵小雨,但是于众人的心头,却有一种天空被撑起,露出睛朗夜空的感觉。
所有的人,都在心中有了一种莫名感动,一种强大地可靠,一种稳实如山的感觉油然而生。
“不知为何,我总感觉看见了丞相,你说呢,国舅爷?”袁綝恍惚道。
“任心王事便是,其余的,有命再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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