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老幺疯了,周围的邻居都这么说。
自打他去给他婆娘上了坟回来,又听说两个儿子也战死在了北边儿,死在了那大辽蛮子的手里,他就疯了。
罗老幺心里很清楚,他没疯。
他坐在破烂的院子里,看着院里一地的杂草发呆,看得久了,他竟是咧开嘴笑了。
“慢点儿,慢点儿,别摔着了……”
坐在门槛上笑累了,他又撑起身子,推开了房门。
“婆娘啊,该烧饭了。”
唤了半天无人答应,他只得自己走去了灶头。
“这婆娘该打了,还得老子自己烧饭。”
鼓捣了半天,罗老幺终于鼓捣出了一顿羹饭。
没人吃,他自己也不吃。
就这么坐在桌子前,对着一桌没人吃的饭,罗老幺坐了一宿。
他真的疯了,周围的邻居都这么说。
罗老幺心里很清楚,他没疯。
等到隔天天一明,他就去砍了些竹子回来,又去买了些白纸。
卖纸那老头儿,倒是没收罗老幺的钱,还劝导了他几句,
“老罗啊,想开些,你如今月月都有俸钱衣赐,还一辈子不用交赋税了,日子嘛,肯定是越来越好的。”
罗老幺歪着头,盯着老头儿怀里哇哇大哭的孙子,扯了扯嘴角,没有说话。
“罗都头,朝廷送你的地,你不做给我呗?来年庄稼出来了我分你些?”
“罗都头,朝廷每月给的衣服布匹,你不用就给我家娘们儿,到时候你要吃饭,可以来我家。”
对于这些人,罗老幺都是一概答应。
在军队里的时候,他就想着多杀些蛮子,多攒些军工,回家也能让老婆孩子过上好日子。
如今,啥都不缺了,这许多东西,却是用不上了。
回到家里,罗老幺就掏出半本线装古书。
他还记得这是好些年前,那个被烧死的老神仙留下的。
他不识字,只得照着书上的图画,依葫芦画瓢。
他图得不多,也不想骑着纸马大杀四方,他只想把老婆孩子扎出来就好。
一晃就是叁月过去了,罗老幺就这么关在家里,天天扎纸人。
白天扎,夜里也扎,扎得他眼神儿是越来越不好使了。
不好使到了什么程度?
在那天夜里,他甚至看到那个纸人站起来了!
看模样身段,简直跟他媳妇儿年轻时一模一样!
“臭婆娘,你总算晓得回家了。”
婆娘不答他话,他也就当这婆娘又耍起了脾气,埋头继续扎纸人。
“等着呐,儿子们也快回来了。”
陈仁看到此处时,青灯一阵恍惚,再次亮起时,青灯中的画面,已经显现成了一家人团团圆圆的样子。
七八个纸人围坐在小桌前,罗老幺上蹿下跳的烧火做饭。
手上忙得不行,罗老幺还是回过头来对着小桌笑骂道,
“这婆娘该打了,还得老子自己烧饭。”
鼓捣了半天,罗老幺终于鼓捣出了一顿羹饭。
没人吃,他自己也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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