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熏暖,窗外鹧鸪声袅袅柳絮飘荡,宜县四方街街尾的一户青砖瓦房的人家内,正有人在生孩子。
当家主母林老太搂着唯一的大孙女,向下面的一个仆妇道:“去看看,老二家的生下来没有?”
林家孙辈的嫡小姐今年才一岁零几个月,穿着一身大红色绣花比甲,挥舞着小手笑道:“我要去看弟弟。”
孙小姐出生在上元节,一家人都觉得这个生日是极好的兆头,极为看重这个女孩儿,连孙子名字都是随意从字书上选的,林老头却为这个孙女选名字选了好两天。
什么凤啊珍的,定了又推,最终定下一个看似普通却蕴含着不凡的名字,元儿。
听见大孙女的话,林老太低下头笑着点了点她嫩呼呼的脸蛋儿,跟一旁的大儿媳妇道:“瞧瞧咱们家这个小千金,才多大点,话竟说得如此清晰。”
果真是命格不凡的。
但是这句话林老太不敢挂在嘴边,她深知好东西要藏着的道理,好命格也一样,说得多了就不灵了。
那仆妇下去一会儿,回来说道:“太太,老奴过去时,二奶奶那边刚落了胎胞,是个小小姐。”
林大奶奶嘴角的笑意一僵,随即道:“小姐好啊,咱们元儿这一辈,除了她都是小子,我正愁日后没有姐妹与她做伴呢。”
林老太却是真心高兴,毕竟是添丁进口的喜事,忙吩咐身后的老仆去开箱,把她珍藏的一品燕窝取出来,给二房送去。
在林府东北角的一处灰瓦白墙的小院儿里,一大一小摆着同款严肃神情的父子俩,紧紧盯着产房的大门,见开门走出一个婆子后,便都赶紧迎上去。
稳婆心里挺稀奇的,她接生这么多年还从没见过哪家的男人这么关心媳妇的,刚才要不是她拦得紧,这林二爷非得冲进去不可。
“我娘和我妹妹怎么样了?”稚嫩的童声从下面响起,稳婆才想起来刚才硬要进去的,还有这二房的长子。
“回小少爷的话,二奶奶母女均安。”稳婆笑着说道。
神情紧张的父子俩自此才长长松一口气,林二爷赶紧说道:“谢张妈妈费心,顺发,看赏。”
匆匆说完这几句话,抱起才五岁的儿子就往产房跑。
隔着一张屏风的室内,方小草头上缠着一条灰蓝棉布,臂弯里包着一个蓝地白花的印染布,看进来的只有丈夫儿子,忙道:“这小丫头生下来只哭了一阵就睡去了,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咱们家囡囡。”
刚出生的小婴儿红红的,头发浓密乌黑,眼缝开得很大,一瞧等长大了眼睛就小不了。
林家乐坐到老婆身边,接过女儿好一阵打量,笑道:“这不就是跟咱囡囡一个样吗?连生日都不错一天的,咱们三口能穿越,囡囡肯定也会来的。”
声音都轻轻的,生恐会惊到女儿。
林春醒努力踮起小短腿,稳当当的声音掩饰下心里的急切,“爹,让我看看妹妹。”
林家乐便把襁褓放得低一些,叫儿子看:“是不是跟你妹妹刚出生那会儿一模一样。”
这话很别扭,但一家人都知道什么意思。
林春醒伸手小心地碰了碰妹妹嫩滑得好像一用力就能戳透的脸颊,看向父亲,说道:“爹,虽然稳婆说妹妹很健康,待会儿把娘安顿妥当,还是找个大夫给妹妹看看吧。”
想到上一世,妹妹莫名患上肌肉萎缩症,直到他们一家人穿越之前的二十五岁生日,大部分时间都在病房待着,林春醒就心有余悸。
好不容易一家人有重新开始的运道,他最大的希望就是妹妹能够健健康康的。
林家乐和方小草又何尝不是如此?
等把方小草挪回夫妻二人的正房内,林家乐换件新衣就出了府。
大房这边,林大奶奶从婆婆那儿回来,就哄着女儿睡下,静悄悄的室内,丫鬟紫萝脚步轻轻地走进来,低声凑在林大奶奶耳边把二房那边的动静说了。
“生个女儿而已,猖狂什么?”林大奶奶拍拍怀里的女儿,“打量着老爷子老太太是因为家里女孩儿少就这样对咱们大姐儿好呢,他们才生下个女儿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一众妯娌中,林大奶奶最看不惯的就是二奶奶方氏,不为别的,她们同是下面桐花镇上方家的姑娘。
林大奶奶还小方氏几岁,当初林大爷续弦,她凭着自小传在乡里的美名,才被县里最富贵的方家看上,婚后见林家还有个没娶妻的二爷,本打算把这个线牵给跟他们关系最好的三叔家,熟料二叔家这个大堂姐,竟然不吭不响地给截胡了。
明明她是先进门的,从娘家那边论,她竟然成了个小方氏。
这些年,林大奶奶气不顺时,没少给老二家两口子下蛆,但这林老二却是个蠢的,哪次都是听不懂的样子。
大堂姐虽比她晚进门一年,却是很快一举得男,竟然也在家里四个长辈的印象中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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