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她记得太清楚。当她满心期待地步进书房的时候,意外地发现里面还坐着另外一个人。看来,父亲并无意在女儿出嫁之前说些体己的话。虽然早就预料到了,但心里面还是有些失落。
“爸。”语嬛小声地叫了一声,走到父亲书桌前。
“嗯。”宋徽扬除了一贯的严肃,并没有其他表情。“我来给你介绍,这位是曹律师。”
曹律师站起来,伸出手:“宋小姐,你好。”
“你好。”语嬛礼貌地与曹律师握手,却并不明白父亲的意思。
“宋小姐,这是宋先生转至你名下的一笔现金及产业,总价值为二亿三千六百万美金。”曹律师随即递上一本银行存折及一些房产的文件。
语嬛被这么突如其来的一笔巨资惊得不知如何反应,她不解地看着父亲,不明白为什么他会由此一举。不过,以下要发生的事,更加令她措手不及。
曹律师又递上一份文件,一本正经地说:“这是遗产认领书,签字以后,便是确认宋先生已经提前向你预支了遗产,也确认放弃在宋先生百年归老后,分取其遗产的资格。请宋小姐在此签字。”
语嬛麻木地接过合约,她,完完全全地惊呆了。她直觉脑子里发出一声轰然巨响,她被炸得体无完肤,也彻底炸碎了她心中那残留的希望,一切突然变得那样澄清。
原来是这样,别人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是泼出去的水。而她宋语嬛则是宋家的瘟神,等了这么多年,终于有机会把她送走,真是大快人心,这般地迫不及待。
她不知道,自己除了出生的时候,性别不对,又做错过什么其它的?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她小的时候经常趁家里没人,数着自己房间到父亲房间的需要走多少步,然后发现二楼的房间,就数她的离得最远了。姐姐的房间里就在父亲的隔壁,但是她的就隔了整条走廊。她甚至不记得父亲有曾经进过她的房间。
姐姐比她大五岁,从幼儿园到小学,无论是弹琴,下棋,画画,还是读书,姐姐都是那样的优秀,所以父亲才会这样疼她吧?于是,她也加倍努力,她以为,只要她也拿个第一,父亲便会多看她一眼,姐姐也会愿意跟她一起玩了。
但世事总是事与愿违的,当她拿到数学考试满分的试卷,欢喜地冲回家时,迎接她的不是父亲的笑容,而是姐姐毫不留情地在她脸上留下的五个指印。那日,她呆呆地坐在地上,虽然左边脸已经整块肿起,她却感受不到丝毫疼痛。
还是林婶见状跑过来抱她回房,然后一遍一遍地为她敷药,关心地问她还疼不疼。语嬛明明听到了问题,却一句也答不上来,她眼神呆滞地看着林婶,没有哭,没有闹,幼小的她对发生的一切都无法理解。是的,那年她才十岁。
“宋小姐,是不是合约上有什么问题?不明白的可以尽管提出来。”
曹律师语气有丝不忍,他作为家庭律师,在这行打滚了二十余年了,但立这种合约,还是头一朝。以他的经验,这种有钱人家,败家子,败家女多不胜数。但无论自己儿女行为有多么恶劣,多么忤逆,到了最后,始终血浓于水。
来之前,他还想着这位宋二小姐怕是如何地刁蛮任性,大逆不道,却没想到门后出现的却是这么个清丽静雅,陶瓷般的人儿。
被他这么一叫,语嬛回过神来,微微地摇头,平静地说道:“没有,一切都很清楚,谢谢你,曹律师。”
语嬛再次望向父亲,她想看看,他眼中有没有不忍,有没有不舍。但是,她再次失望了,连这个素未谋面的律师都可怜她,她的亲生父亲却一点感觉都没有。
宋徽扬对语嬛地反应有点出奇,也有点不耐烦。这个女儿从小胆小怕事,对他的话更是千依百顺,无论是出国读书,还是结婚嫁人,他只用吩咐一声,她完全不会有任何异议。倒是今天,把钱送到她手上,她却犹豫了?
“语嬛,明天要嫁人了,以后没有家人护着你,要懂事了,别给宋家丢脸,知道吗?虽然,傅家是大户人家,也绝对不会亏待你,只是你也不能过分了,有什么大的开销,就从这笔钱里支付吧,别让人以为我宋徽扬不会教女儿,懂吗?哎,本来,若嫁过去的是语侨,我也不用担心了,就是不知道这丫头在关键时刻,耍些什么小性子,差点把两家关系弄僵了。”
宋徽扬说着说着便叹起气来,完全没有顾及就站在眼前的二女儿的感受。
“你这次被傅太太看中,是行了大好运。我也不指望你为我们两家拉上什么商机,只要你温温顺顺的。傅承骏也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你要自己看着办,凡事忍让点,你虽不及你姐有本事,但模样还能撑撑场面,所以做好你的花瓶,明白了吗?这个你快签了,我等会儿还有事。”
语嬛依旧不说话,只是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宋徽扬心里不悦,难道她是嫌钱少了?
“语嬛,我承认自小对你管教不多,但是做人可不能太贪心了。这两亿美金不是个小数目,你对宋家从来也没什么贡献,这些钱说实话,都是我跟你姐辛辛苦苦赚回来的。算是提前预支遗产,这样才公平,你也绝对划算了,不是?”
“爸。”语嬛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哽咽,“在我心中,你和姐姐,还有这个家,远远不止这个数目!”
但是,处在分叉线另一头的宋徽扬怎么能真正理解语嬛这句话的含义呢?他只是以为这不过是语嬛在最后关头讨价还价的手段罢了。
“这样吧,曹律师,你再加上一条,给她5%的康徽股份,以后每年有分红,宋语嬛,这样你满意了吧?”语气中已经有了明显地厌烦。
曹律师虽然嘴上恭敬地应道:“是。”但心中不免感叹,真是一如候门深似海,这到底是个怎样的家庭?这又哪里是父亲与女儿在谈话?分明就是一宗生意,一个父亲在与女儿谈一单把她卖掉的生意!他几乎有种冲动,想要抢过那份合约,将它撕毁。
而语嬛此刻心里却已是一片地波澜不惊,刚才心中那百般起伏,千般不甘,万般无奈,都在父亲一句句无情话语中化作一缕平静。
语嬛镇静地抬起眼,答了一句:“父亲,您说的是。”便迅速地在合约上签了字,然后,毫不犹豫地走出了房间。
宋徽扬心里松了口气,当然不会留意到语嬛签字时微微颤抖的手。
往事已矣,不堪回首,语嬛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再次看向傅承骏。姐姐不知什么时候也加入了谈话,三人看来畅谈甚欢。傅承骏不知说了什么逗得姐姐呵呵地笑。
今天一共来了一百多位嘉宾,与其说都是来向宋徽扬祝寿的,更贴切的形容是为上流社会交际提供一个场所。男士们都趁着这鸡尾酒晚宴争取商机。而女士们一则好不容易有机会把家里新买的手饰亮相人前,更以此机会八卦一下东家长,西家短的。
语嬛本来对这两样都不感兴趣,想起刚才四姐来说,后院的西瓜伏尔加宾治很受欢迎,快要喝完了,她正想着再去准备些,却在听到几位富太提到傅承骏三个字时,放慢了脚步。
那富太说起主人家的花边新闻一副兴致盎然,根本没有留意,或者是不介意隔墙有耳。
“我看啊,其实这宋语侨配傅承骏才是天生一对。”
“可惜啊,当年偏偏是宋家二小姐嫁了过去,注定两人今生无缘。”另一位富太有点惋惜地答道。
“这可未必。”此话一出,立即引起反响。
“怎么说?”
引起话题的那位富太一副‘我知道内情’的样子,故意放低声线:“据我所知,傅家大少最先恋上的可是宋大千金语侨!”
“真的吗?”几位同时深吸一口气,比看到刚摆上架的珠宝还要两眼发光,不约而同地又靠近一点。
“当然是真的,他俩小时候就认识,只是没有过多往来。他俩早年都曾双双留美,还一同就读于哈佛。傅承骏则高宋语侨两届。华人圈子说小不小,说大不大。宋语侨永远是颗明亮的星星,自入学以来,走到哪闪到哪,人缘极好。
但是对于交朋友来说,她还是很有自己的原则。对她来说,那些靠考奖学金进去的勤奋生不是不好,但价值观,消费观有太大差异,很难拉近彼此距离。她大小姐高兴要上间一流餐厅吃饭,难道还得顾虑对方那张信用卡是否有这个消费的额度?
所以,重遇傅承骏后,两人一拍即合,很快就擦出了火花。一来,两人家庭背景匹配,木门对木门。再者,他乡遇故知,立即就增添了亲切感。两人走在一起的消息很快就传遍校内的华人圈子,是对有名的金童玉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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