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知晓了天上发生的一切,也自然明白,无论林诡和弈先生谁胜了,孤苦流离,都将重回神洲。
胜败最终总会有个结果,孤苦流离,也终会卷土重来,可对于这些百姓而言,他们总希望,能再等等,再等等......那圆满,能再久一点,再久一点。
......
“饭菜已经做好了,快来吃吧!”
“爹爹!吃饭啦!”
听到妻子与孩子的呼唤,柱子从供台上走下来,含笑看着饭桌前等待自己的妻儿。
只是,回身望了一眼供台上写着他自己名字的牌位,眼神中,藏匿下了那一丝黯然。
他是英灵,他早已经战死了。
但这世间不再有孤苦流离,所以死后的他,没有长眠,而是魂归故里,以英灵之身,长伴妻儿左右。
这十年来,这样的事情并不稀奇,家家户户都有英灵,而这,也早就算不得秘密了。
含笑坐上饭桌,柱子开心的笑了,穷苦人家,做了这么一大桌子菜,已经相当丰盛了。
再看了一眼一袭红妆,美丽动人的妻子,和自己虎头虎脑的小儿子,他笑得更开心了。
“怎的今日穿起红妆来了?”
“想再嫁你一次,想告诉你,哪怕你当初执意要随军征伐,我依旧不后悔。”
闻言,柱子眼角发润,喉头微紧,想流眼泪,才发现自己只是一道魂魄,再哭不得了,况且这世事圆满,又怎许人再哭?
“苦了你了。”千言万语,最终只剩下一句道歉。他是个兵,说不出那么多甜言蜜语。
一场很开心的晚饭,欢声笑语充斥着这个不怎么大的小房间,这一家人,诉说着往日的美好,怀念着过往的种种,幸福洋溢。
饭后,孩子已经睡去,看着妻子对镜而坐,柱子从身后,抚上她的肩头,轻解罗带,准备褪去她的红妆。
而妻子脸上却并未泛起娇羞,眼角直接湿润了起来:
“你,早就知道了。”
“傻婆娘,我等很久了。世间之事,又怎会一直完满,我这般样子,又是否,真的完满呢。”
红妆落地,镜子里的妻子,一身素白,藏在红妆里面的,是丧衣。
如柱子一家一样,今夜,神洲上千千万万的家,都于喜庆之后,换上了一身素缟。
十年前的今天,英灵归来,人间,再无孤苦,而十年后的今天,神洲的百姓,做出了选择。
这天,神洲上最后的气运,如同万家灯火,化作一个个悲戚的光点,飞上苍穹,没入虚无。
神洲,早就做出了选择。
......
棋至终局,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终是林诡,得了这最后一丝气运,比那弈先生,多撑了一瞬。
“啊!!林诡!你不得好死!”
在弈先生的叫骂声中,大道归入裂缝,也将原本属于天道的气运,彻底消磨殆尽。
天元磨灭,弈先生,也被大道抹除了个干净。
压力顿失的林诡,摇摇欲坠,从大道的裂缝中,掉了出来。
胜负已分,天道已败,它不再是天,林诡也不会是了。
摔进虚无的刹那,一道魂影托住了林诡,将他推回了神洲的方向。
“我走了,这一遭,畅快。”
“呵,走好,此生能与棋圣并肩守缺十年,林诡荣幸。”
虚弱地看着段天机的身影缓缓消逝,林诡十年未尝合上的眼睛,终于闭上了。
生死环扣未解,弈先生没了,段天机的残魂,也消亡了。
林诡空旷的识海中,不剩一人了。
......
天道消亡,战争已经没了意义,神洲的十年争天之战,也终于结束了。
神洲,重现孤苦,再无英灵,也再无天道了。
潜渊城外的香家别院,林诡靠坐在风景怡人的山间半坡上,香雪海依偎在他的怀里。
此刻的二人,身上多了一种沧桑的味道。
狼不吃倒是在远处和一群孩子们玩的火热,但也看得出来,他的脸上,也已经写满了成熟。
他们都已经不是当年的风华正茂之姿,即便是欲买桂花同载酒,却也只能,终不似,少年游了。
只是,经历了过往的风风雨雨,这些人,才明白如今这份恬淡自然,来得有多么珍贵。
如今,大道有缺,世间再无天道,而那把名刀守缺,也插在了缺口之前,继续着它的使命,林诡等人,也已经退场归隐多年了。
“林诡,你说,天道没了,这神洲,有什么不一样了吗?”
怀中佳人的发问,让林诡有些错愕,不过思索了片刻,他含笑回道:
“好像也没什么变化。”
人间依旧有流离孤苦,这世上,也还是有好人坏人,也总有人带着遗憾,没了天道,这世间该受的苦,并未减少。
“那我们费尽那么大的代价,是不是没有意义呢?”
“呵,它的存与无,本就不该有什么意义。我们该庆幸的是,如今的这个神洲,无论好或者坏,讲的,就都是生灵们,自己的故事了。”
似乎对这样的答案很满意,香雪海依偎得更深了,嘴角挂着幸福的笑容,呢喃着:
“真好呢。”
“呵,是啊,真好。”
......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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