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该说你工于谋身,拙于谋国。为大明,你尽到自己的力了。”
“我可不似你这般...小心眼。汪某一辈子都是...小人物,遭人嘲讽得多了,还能句句记在心里不成?汪某必死于此,你又何必来...自蹈险地。
你...是火种...以后,大明要...哎,速速走吧,莫被人发现了。”
汪文言勉力说完,便伸出不似人手的手掌用力推着他。
而便在此时,另一头也响起了微弱但坚定的呵斥声。
“蠢人!这是什么地方,你竟敢来!
国家已经到了这幅地步,我死就死了...你却如此不爱惜自己,万一出了事,以后国家要靠谁来效力担负?!”
朱由检看不到,但他能隐约猜到,是左光斗对史可法说的。
史可法只是无声的啜泣,而左光斗的眼睛已经被烙铁烫瞎了,他摸索着地上自己的镣铐,厉声怒斥。
“再不走,无需奸人动手,我就扑杀了你!”
左光斗的动静有点大了,远处的牢头不满意地用酒壶砸了两下墙壁,示意他们赶紧出来。
朱由检来不及去看杨涟了,黑暗中,只见黄宗羲沉默地回来了,手上拿着一封信纸。
三人出的诏狱,在一背风的巷口止步,一位抱着长剑的高大男子早已等候多时,正是这位唤作“燕大侠”的人,帮他们打通了诏狱的关节。
黄宗羲攥着拳头,汗水嘀嗒在地上,又舍不得损坏了本就破烂的信纸,手掌一松一紧。
“杨公,写了什么?”
史可法终于从极度悲痛中稍稍缓解过来,他低声问黄宗羲。
黄宗羲不答,反而捏着信纸问朱由检:“黄锈老弟,汪公可曾说什么了?”
“他说...小人物也能谋国。”
此言一出,几人一阵默然。
黄宗羲长长地叹了口气,也不避讳,摊开了薄薄的信纸,上面是杨涟用破损的手指写的血书。
“涟今死杖下矣!痴心报主,愚直仇人;久拼七尺,不复挂念。不为张俭逃亡,亦不为杨震仰药,欲以性命归之朝廷,不图妻子一环泣耳。
打问之时,枉处赃私,杀人献媚,五日一比,限限严旨。家倾路远,交绝途穷,身非铁石,有命而已。雷霆雨露,莫非天恩,仁义一生,死于诏狱,难言不得死所。何憾于天?何怨于人?
惟我身副宪臣,曾受顾命。孔子云:“托孤寄命,临大节而不可夺!”持此一念,终可以见先帝于在天,对二祖十宗与皇天后土、天下万世矣。
大笑,大笑,还大笑!刀砍东风,于我何有哉?”
不待人问,黄宗羲自顾自地说道:“杨公耳朵被许显纯钉了铁钉,已经听不见了,他给了我书信,只重复言了一句,便推我走。”
抱着长剑的燕大侠罕见地开口,嗓音沙哑:“杨公说什么了?”
“他想吃家里的橘子了。”
天启五年末,在阳武侯薛濂,以及周遇吉、黄得功等将领率领的神机营护卫下,册封朝鲜国王的使团由京师出发,主、副使分别是信王朱由检和礼部侍郎温体仁。
一行人带着册封的国书、冠冕、印玺,浩浩荡荡前往辽东,预备顺路卸了洋人铸的红夷大炮,再行前往朝鲜。
少年白马出京华,杯酒敬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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