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彼此志同道合,杨涟逐渐成为东林的后起之秀,并且在“红丸案”、“移宫案”中,杨涟以急先锋的姿态冲在最前面,为在朝野间养望多年,积蓄了足够的力量的东林党击败浙党执掌朝政起了重要作用。
但遗憾的是,由于种种原因,尤其是朋党的内部倾轧,以及杨涟对东林变质的某种失望态度,杨涟短暂地辞官回乡了。
这次黄宗羲前来,便是受了父亲黄尊素的命令,劝杨涟出山,因为现在朝中的局势风云变幻,东林党面临着以魏忠贤为首的阉党的挑战,急需杨涟这位名震朝野的东林猛将。
“你父亲让你来的?不止如此吧,让我猜猜,还有汪文言的意思?”
见面的第一句话,杨涟就让黄宗羲哑口无言。
黄宗羲初出茅庐,本来只是敬仰杨涟的过往的事迹与勇气,但杨涟这句话,却让他意识到了,混迹官场多年的杨大洪,其实是个心思通透之辈,很多事他都懂,只不过不想迎合罢了。
“进来说吧。”
迎进室内,礼毕,杨涟给执弟子礼的黄宗羲倒了杯凉茶。
“你父亲黄尊素,和汪文言素来被并称为东林两大智囊,他俩的意思,也是天官(吏部尚书赵南星)和宪台(左都御史高攀龙)的意思,对吧。”
“是。”
黄宗羲再不敢自负才气,乖乖地将信件递给杨涟。
等杨涟看完,黄宗羲方才说道:“杨公,家父让我转告您,此前种种,切莫心存芥蒂。如今魏阉纠集浙、齐、楚、昆、秦诸党余孽,攻守之势已经出现逆转的端倪,还请先生出山,为东林出一份力。”
杨涟抿了口凉茶,眼神怪异地看着黄宗羲,黄宗羲被看得羞愧难当。
喝完茶,杨涟平静地说道:“君子不党,朋党之说素来是小人借此以陷君子,如今就连你父亲,也觉得东林是党吗?”
黄宗羲冷汗涟涟,他意识到自己开口就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将东林与浙、齐、楚、昆、秦诸党并列,就意味着,在心里已经承认了他们东林是朋党。
而这,恰恰是杨涟此前与东林某些人的行径,产生了分歧的关键所在。
杨涟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说起了一件似乎没什么关系的事。
“你是从余姚来的吧?万历三十二年,那时候杨某刚中举人,同年十月,顾宪成、高攀龙等八君子发起东林大会,制定了《东林会约》,每年大会,我都不远千里,先坐骡子、再坐马车、再搭船,才能到无锡与会,与你从余姚到这里来路程差不多,动辄耗时月余,囊中羞涩到住宿用餐都得友人接济。”
满面风尘的黄宗羲深有感触地点了点头,这一路,他是真的没少吃苦,一想到杨涟以前一年要这么跑最少两趟,不由得顿生敬佩之意。
“那时候...杨某以为大家是志同道合之人,都是为了理想,为了国家,为了正道,可现在呢?”
杨涟的眼神里有着无穷的愤怒,他整个人就像是一个燃烧着生命在战斗的战士。
“昔日的东林,附庸上来的无耻之辈越来越多,沦落成了杨某曾经最痛恨的朋党,嘴上说着为国为天下为苍生,到了最后都成了为自己的万贯家财、千倾良田、功名爵禄!”
黄宗羲深吸了一口气道:“天启初年来,攀附之徒确实在东林中越来越多,但东林未失初心,诸君子仍在。”
“我知道,所以我愿意答应你父亲。杨某出山不为东林,乃为天下。”
黄宗羲没忍住,还是问道:“杨公...不怕此行有祸吗?”
杨涟眼神清澈,直言道:“明知有祸无益,但骑虎将成,如之奈何?今冲圣孑立,外有兵戎,内有魏阉,疆场、宫府皆我死所。杨某若不出山,使后世谓顾命大臣之中,此时无一人有男子气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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