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过皇帝递来的天子剑,杨洪迅速进入了临战状态,发布了他的第一条命令。
“神机营全军弃炮,上白登山筑垒。”
神机营的将领有的想说话,可见到杨洪紧紧攥着的天子剑,又闭上了嘴,没人想去当第一个试试剑是否锋利的人。
“襄城伯李珍,驸马都尉石璟,带四千人去抢占滴滴水城寨,务必要守住此处,否则,神机营与五军营的联系就会被切断。”
“喏!”
两将轰然领命,调遣兵马向南不远处的“滴滴水”城寨而去,城寨里只有几百老弱残兵,此处一旦被瓦剌兵抢占,他们这四万人和英国公张辅率领的五军营之间的联系就没了,到时候就会成为真正的孤军。
至于为什么不调遣更多的人马,一方面是因为滴滴水所在的丘陵不大,也确实摆不开更多的人。另一方面,就是要首先护卫皇帝的安全,不能分兵过多。
“建平伯高远,都督佥事陈友安,带三千人去北面的双寨儿固守,保护住我军的右翼,并尽量吸引瓦剌军的注意力。”
“喏!”
现在神机营还剩下三万三千人,而最艰难的一道命令即将要做出选择。
众将心里都很清楚,无论是去南面的滴滴水,还是北面的双寨儿,亦或是中间的白登山,都是有危险的,但最危险,甚至可以称得上九死一生的任务,是去阻击瓦剌军。
朱由检也渐渐琢磨过味儿来了,没人愿意主动求死。
“我去吧。”
忠勇伯蒋信站了出来,杨洪看了看他,两人互相点了点头。
“忠勇伯蒋信,率神机营的护卫骑兵两千人。”杨洪顿了顿,复又说道:“参将杨杰,带宣府的三千骑一并去,你们五千人,争取给神机营阻挡一阵子瓦剌主力,把白登山的营垒快点修好。”
众人的心头都颤了颤,杨杰是杨洪的嫡子,宣府换防出来的这三千骑,也是跟了杨洪多年的老部队,杨洪是真的下了狠心了。
忠勇伯蒋信和亦是中年人的参将杨杰,都没有言语,锤了锤胸甲便领兵离去。
这下子,朱由检身边只剩下两万八千人的兵力了。
“要不,趁着这档口,让陛下往英国公那边靠?”
户部尚书王佐的问题,问出了绝大部分扈从文武的心声。
杨洪坚定地摇了摇头,道:“瓦剌此番突袭,定然是早有准备,从白登山南下滴滴水,再往南走官道到平城旧址,有足足七里远,这条官道是南北走向,两侧都是山地丘陵,敌人不知道有没有其他伏兵。敌人从任意一处都能截断道路,陛下如果往南走,实在是太危险了,时间上也来不及,反而不如随大军固守。”
众人都知道,杨洪说的有道理,但涉及到自己的身家性命,还是都犹豫了起来。
此时大军已经抛弃了火炮和辎重,开始在白登山冒着雨玩命地挖沟筑垒,近三万人将方圆十余里的白登山顶部变成了一个大工地。
朱由检没有去帮忙,而是看着自己的天子龙纛树立在最中心后,搬了把椅子坐在了下面。
“朕...”朱由检的脸色有些苍白,他缓缓说道:“朕哪都不走,就在这里,你们若是谁想逃命,现在可以下山。”
这话没人敢接,扈从的文武在得了旨意后尽皆散去,能帮上什么忙,就去帮什么忙,一个个侯伯尚书侍郎,都跟普通士兵一起开始挖土砍树。
杨洪也去忙碌了,袁彬和哈铭默默地持刀守卫在皇帝身旁。
袁彬注意到,皇帝扶着椅子的手,一直在颤抖。
“不瞒你说。”朱由检自嘲地笑了笑,道:“朕,现在很害怕,刚才更怕,刚才甚至在某一瞬,想留下神机营作为诱饵,自己让你们保护着,先去平城旧址找英国公避难。”
“君子论迹不论心,陛下,很勇敢。”
袁彬的安慰似乎并没有起到什么效果,朱由检的手还是在抖,但他的面色却开始变得有些病态地红润。
“朕是真的害怕啊,朕怕再一次沦为阶下囚,朕怕还有你们护着才能在草原生存下来。
所以啊,朕不能走,朕走了,大军的士气就崩溃了,神机营溃了,五军营和三千营也遭不住,到时候,朕岂不是比自己瞧不起的人还不如?”
一番让袁彬和哈铭没头没尾的话说出来,朱由检似乎终于放松了下来,他瘫坐在椅子上,双目怔怔地看着前方细密的雨幕。
其实朱由检什么都看不见,但是他知道,在几里地外,忠勇伯蒋信和杨洪的儿子参将杨杰,正率领着五千名断了两天草料的骑兵,在跟也先的瓦剌大军拼死奋战,为白登山筑垒争取时间。
朱由检也很想亲手去帮忙,而不是这样瘫在椅子上,可是他真的怕了,哪怕事先预想过很多类似的场景,哪怕无数次告诉自己,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只是一个任务。
可当冰冷的雨点打在脸上,混杂着血水和汗水的咸腥泥土气闻在鼻子里,梨花木的椅子被自己的手指抠出紧张的“吱滋~”声,无论如何,朱由检都不能把这些当做一个任务,一场游戏。
男儿总想往指挥千军,金戈铁马奋战于沙场之上,可又如何让一个连鸡都没杀过的少年,现在能站得稳稳地去指挥若定,甚至上阵杀敌呢?
故此,瘫在椅子上,当个吉祥物,不给杨洪再添麻烦,已经是朱由检能做到的一切了。
朱由检记得系统告诉过他,一个合格的皇帝要做的事情其实很简单——让正确的人去做正确的事,并且给予其长久的,毫不动摇的信任。
他信任了张辅和朱勇,这次,他也要同样地信任杨洪,他相信此时的杨洪是最正确的人选来指挥这场战斗。
不知道过了多久,朱由检觉得可能不是很久,他一点点地眼看着外侧深深的壕沟被近三万士卒们挖了出来,又挖了新的地基,打上木桩。再把辎重车辆运输的,每天扎营时用来修筑营垒的大木头抬上山,跟新砍得树一起垒成营墙。
甚至,他还看到了几个崭新的观察塔楼在不远处被搭建了起来,不过多时,剩余的木料便给他也搭了个颇有些高度的台子用于观望战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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