庐江太守府。
“张狂今年年岁几何?”陆康捋着胡子问道。
“狂苟活十有四年。”张狂抓抓脑袋回答道,自己都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才勉强十四岁,长得这么大。
“真是少年英雄!”陆康笑呵呵地看着张狂,像是在看女婿似的眼神,看得张狂有些毛毛的。
陆康举杯:“甚好!饮酒!”
张狂端起酒爵一饮而尽,还是不能适应汉朝这种低度、浑浊的酒,咂咂嘴,抓了一块不知道什么肉压了压酒气。
这里要稍微说一下汉朝的宴会。
总体来说,分为两种:说事和喜事。
不像说事后世的酒宴,要么吹牛,要么泡妞。像陆康这样的就是说事的酒宴。大家都恂恂如君子,就国家大事或者学说理论互相交换一下意见。
意见不同也不会争得面红耳赤,而是互相讨论、求同存异,有点像是后世的和平共处五项原则似的,这是宴会的总原则。
而喜事的宴会就跟后世没有什么不同了,总原则就是宾至如归、不醉不归。还有一点是需要提出的,汉朝的宴会,一般是同一个阶层的人之间互相交流的工具。
同一阶层指的是:同样为官的、同为贵族的、家族内部的等等等等。不同的阶层,如:贵族、平民。
官阶差别较大的,如:郡守和县刀笔吏。家族中层次差别较大的,如:嫡长子和同族旁支的庶子。这样的情况下,是不会在宴会当中坐在一起的。
当然,也是有特殊情况的,就像今天陆康的宴会。宗浩、蛮五、张狂、周阳,身份各不相同,甚至就连紫衣少年也在席。
“今日在座各位都非常人,亦非外人,何不畅言天下大事?”陆康端起一杯酒扫了席众人一眼说道,“以吾一日长乎尔,毋吾以也。”
来了!张狂心中暗自说道。
陆康的一番话,众人听懂了前面,大部分人都没有听懂后一句。
“大人……”
“老师……”
张狂和周阳同时说道。
“周阳先请!”张狂让了一下。
“不,您先请!”周阳偷偷地耸了耸鼻子,鼻子中轻轻地发出一声“哼”。
张狂有些哭笑不得,这周阳还在生气。
张狂整了整自己的汉朝服饰说道:“太守大人的意思是:让我们畅谈天下大事,不必因为年龄与其他原因而掖着藏着。”
张狂的话一说完,陆康的眼睛不由得又亮了三分,这张狂外表狂放,不修边幅,学问却是有一些。
“老大人,蛮五有话说。”蛮五最是心直口快。
“但说无妨!”陆康也很喜欢这个勇敢机灵的蛮族小伙子,平时他对自己的敬爱,陆康也是看得出来的。
“蛮五乃蛮荒之人,粗俗不堪,然蛮五知道好与坏。俺们江夏蛮并非真心造反,只是为了一条活路。
宗浩大人带领俺们秋毫无犯,均分粮草,使俺们人人得以存活。俺们在江夏郡的深山之中建立了营寨,采集狩猎,不仅重新开垦了耕地,也交换山中飞禽走兽,不曾杀掠百姓与商人。
就这样,江夏郡守仍然对俺们喊打喊杀。不知是何道理?俺们仅仅想活下来而已!”蛮五想到饿死的父母和乡亲,眼中不禁有些湿润,七尺有余的汉子偷偷地抹了抹眼角。
“唔……”陆康看着蛮五不知如何作答。
“明公。”宗浩也打开了话匣(xia)子,“浩本是一躬耕之人,也曾读过几本圣贤书。看到百姓流离失所,饿殍(piao)遍野,心中不忍,故带领蛮民深入山野以求苟活。
浩可对天明誓,不曾杀害一良善之人。仅愿手下之人,不受饥寒交迫之苦。黄穰之流民乃是裹挟而来,浩之流民皆为无处求活,暂时收留。
以浩之愚见,推己及人,天下之郡,皆如江夏与庐江二郡。困顿之时,无救济之义;求活之时,有杀良之功。此诚不可取!”
“天下之民,多为良善之辈,不论蛮荒中原。逼良为恶,逼民为贼。子荡此言,吾当深铭于心。”陆康有些痛苦,又有些愤怒,在他眼中,百姓只要有口吃的,就不会造反。
这些年,底下的官员地主确实是逼民太甚了。
周平是个剑客,平时基本不说话。张狂、周阳、紫衣小孩儿则都是乱世当中的孤儿,听了蛮五和宗浩的话,有的若有所思,有的陷入了回忆当中,一时间大堂之沉寂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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