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寒问暖过后,耐不住性子的路豆已经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探险去了,只剩路迟和男人。
沉默了片刻之后,男人率先开口:“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啊,其实你也用不着没事就跑来给我送饭,医院伙食也不错。”
“再好也总比不过家里人亲手做的。”路迟说,“况且这算什么,跟以前,跟在俄罗斯时的你比起来,我现在哪里算得上是辛苦呢?”
就像他说的,这个被称为“叔”的男人名叫路山城。
小时候,其实路迟自己也记不清了,只是大概有点印象,他们兄弟两随父母在俄罗斯生活,不知道是生意破产还是什么原因,被狠心抛下。
机缘巧合中,他们被好心的路山城收养,在远东度过了一段清苦的日子之后,他带着两人回到国内,并在几年后病倒,直至现在。
“我一直住院,巨大的开销是不断的,我想我留下来的那些积蓄,早该花光了吧。”路山城说道。
“那种事情我能搞定,你不需要担心。”
“我相信你,完全相信。”路山城看着路迟的眼睛,“从以前开始你就是这样,天资卓绝,总是给我一种远远超过你这个年龄段的成熟感,我相信你一直在通过某些方式赚钱,恐怕赚得还不少,但是啊——”
路山城吃力地坐起身,叹了口气:“不论如何,你都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孩子,在我眼里,现在的你也好,十年前的你也好,都没有任何差别,我不该把不属于这个年龄的压力强加在你身上。”
“自责什么的,等你身体好起来以后再说吧。”路迟的目光转向窗外,“我从来没有觉得疲惫过,也不认为这个家中有任何累赘。”
两人再度陷入沉默,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就如吊瓶里的水滴一般。
“你快高考了。”路山城忽然打破沉默。
“嗯。”
“想去哪里?清北?还是出国?以你的能力想选什么都可以吧。”
“没想好,国内的话清北都行,国外的话太花钱,也太远了。”
“你不能总是被拴在我们身边,我的事情还是能找找熟人的,会有人能照顾我,医院里也能交到朋友,我前几天就认识一个,听说女儿也是跟你同校,不闷的,完全不需要担心。至于豆子,他也是个好孩子,能照顾好自己。”
一直眺望窗外漆黑的路迟在这时候忽然扭过头来,十分认真地问道:“那么,你希望我去哪儿呢?”
路山城一愣,嘴角不由得抽动。
他已经记不起来,上一次是什么时候,路迟这么认真地向自己征求意见。
虽然在路山城的眼中,面前的他永远是个孩子,但他认同这孩子的能力,也永远尊重他自己的决定。
而现在,这个孩子正在认真地向自己征求意见,而这个意见关乎他的人生,他的未来。
路山城不自禁地握紧了拳头,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你的梦想是什么?你想要什么?”他没有给出建议,而是反问道。
“你还记得那支波米尼奥的酒杯吗?”路迟也没有直接回答,“小时候,我和豆子一起送给了爱喝酒的你,不贵,但那时你总当作宝贝,晚上把我们两哄上床以后,就会一个人坐在门口那把破摇椅上,倒上一个指甲盖的劣质红酒,慢慢地喝,一边喝一边摇晃,还会哼歌,那支你哼了几百遍的俄罗斯民谣。”
路迟说着说着,脸上不由得笑了出来,仿佛自己讲述的是什么无比美好的事情。
“其实我们两每天晚上都会偷偷瞧你喝酒的模样,拿着刷牙的小杯子模仿——”他吸了口气,接着说道:“我只想再多看几次你摇头晃脑喝酒的样子,想要你病好,想要豆子平平安安地长大,我们一家衣食无忧,还能像从前一样多过些日子。”
“你们两个小混蛋。”路山城笑了,“我也希望能够再次那样,但那不是梦想,那只是你实现梦想后的美好现实,你的梦想是什么?”
“......”路迟沉默了半响,忽然开口,“硬要说的话,我干想些大事,赚笔大钱,然后去旅行,看看世界上各种厉害的人。”
“干大事,但是什么大事还没想好对吧?我年轻的时候也会有这样的想法,觉得自己不做点惊为天人的事情,就算是白活了,年少轻狂。但是对你这或许算不上狂,老实说到现在为止,你才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永远超出我的想象,你已经足够强大了,只有有点耐心,假以时日出人头地也不是什么难事,为什么还要去看厉害的人呢?”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只是想知道最厉害的人是什么样的,知道才会进步。”路迟看着自己的掌心,“只有足够强大的人才能永远安稳地活下去不是么?”
“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却只是为了安稳吗。”路山城打量着路迟,“确实,强大很重要,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慕强也是人类的天性。”
又是一阵沉默,吊瓶里的水一滴一滴地往下坠,再过不久护士就该过来了。
男人咳嗽了一身,忽然猛地坐正,叉起双手,非常认真地看向路迟道:
“我来给你,一个建议吧。”
五分钟后。
病房外面,路迟压着嗓子喊了一声:“豆子,你人呢?走了。”
三秒之后,那个男孩就像被呼唤的小狗一样,在值班台后面探出脑袋。
他发觉大哥的目光像是粘在了路山城的病房上似的,便好奇地问:“哥你怎么了?”
“没怎么了,跟叔聊了几句而已。”
“聊了几句什么。”
“小孩子听不懂的话题。”
“你好大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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