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喜悦着,像和乌云娜在大漠里放羊、像喝着巴雅尔大叔熬的奶茶、像吃着周师傅拿手的杂粮发面大饼。
李静说的太对了,回到爸妈身边四年多了,我竟没带爸妈下过一顿馆子、逛过一次公园,连和妈上街都是仅有的几次,还是妈要给我买衣服,生拉着我去的,我的的确确自私着。
礼拜天的早晨,我开天辟地的早起着,以至于妈怀疑了自己的眼睛,她老人家皱着眉,一遍遍揉搓着无辜的双眼。
“儿子,你没事吧?”妈颤颤巍巍的声音。我心中瞬间涌起的酸似即刻夺眶而出。我努力咽着,脸上是灿烂的笑。
“妈,儿子带的班期中考试成绩全校第一,校长奖励了我,今天,我要带你和爸下馆子、逛公园。”我笑着紧搂妈的肩。妈悄悄的松着气,眼里闪着泪花。
“妈就说,我的儿子一定错不了。”妈爱怜的拍着我的头。
“老头子,你在哪儿?”妈欢喜的声音大叫着爸。
“儿子今天领奖金了,要带我们下馆子,逛公园。”妈的脸上开着花。
心情大好的爸妈真的又回到了二十年前,他们竟互相打着趣。我远远的看着,像是在欣赏着一副祥和安逸的画。而喉咙里却一种根本就无法用语言来描述的感觉,我用劲儿吞咽着,可这该死的感觉却越发增长了起来,升至喉咙口,嘴里充满了干燥的苦涩。不争气的眼泪也似要凑着热闹,我狠狠的擦拭着。
公园里有照相的,我紧搂着爸妈照了我们从未有的一张合影,照片里的爸妈灿烂的笑着,我也灿烂的笑着。
累了一天的爸妈简单的晚饭后,便早早的上了炕。我盯着十四英寸的小黑白电视,脑子飘向了几千公里以外的大漠。
几天来,脑子里时刻想着该如何向爸妈开口的话。自习课时,李静找到了我,她冷静的看向我的眼睛,确认不是一时的冲动时,便没说一句话。我的事校长不赞同,所以依旧给我足够的时间去冷静思考,李静是我们初中部数学组组长,校长私下让她来说服我。李静后来的话,她说我是一匹撞了南墙都不想回头的骆驼,说服我的最好办法就是给我足够的时间去思考。李静越来越像丁玲。
我终于开口了。晚饭后,妈从凉水里抱出一颗冰了一下午的西瓜,妈切着。红红的瓜瓤渗着白沙,黝黑的瓜子亮晶晶的镶嵌着,爸热的不停的扇着蒲扇,我捧了最大的一块递于爸。妈说,今天供销社来了白糖,细绵沙那种的,可惜不给多卖。我啃完了一块儿,妈又递我第二块儿。我的喉咙发着紧,甜的像蜜一样的西瓜在我的喉咙里打着转,似黄连般难以下咽。我鼓足了勇气。
“爸妈,我想和你们说件事。”我心虚的声音微弱着。
妈的脸先是一惊,之后便是兴奋的笑。
“明天带女朋友回来?”
爸吃西瓜的嘴也停了下来,盯着我。妈爸紧张的脸,我原本忐忑的心越跳越快,我胆怯的低着头。
“傻孩子,快说呀,什么事?”妈兴奋的像个孩子,催促着我。
我的喉咙艰难的滚动着。
“我要辞职。”短短四个字,我费了全身的力气。
我低着头,不敢看向爸妈,似在等待着他们的审判。
气氛速降到了冰点,冷的我浑身发抖。
爸放下了手中的瓜,缓慢的站起身来,蒲扇被丢弃到一边。妈用手擦着嘴,皱着莫名其妙的眉。
“辞职?学校干的不开心?”
我不敢看向妈的脸,依旧垂着头。
“不是。”
“那为什么?”妈的声音像我的心一样颤抖着。
我的喉咙再次滚动。
“我想回大漠。”
“儿子,你没事吧?”妈摸着我的额头。
我的心突跳着。
“妈,我真的想回大漠。”我抬起了头,祈求的看着妈。
“妈,你不知道,现在的生活让我多么压抑,我每天挖空心思想着怎样去对付各式各样的人,绞尽脑汁想着怎样去与他们相处。我知道,我的工作来的很不容易,甚至牺牲了露露,为了你们、为了露露,我咬着牙坚持着、努力着,我也想好好的成一个家,完成你和爸的心愿,可小丽没了。我对不起露露,胡里走后,我下定决心想要娶露露,照顾晓晓,露露就那样无情的拒绝了我。”不争气的眼泪流了出来,我长吁一口。
“妈,其实,自从我回来的那一天我就没快乐过,我想大漠,想大漠的人。”我几乎跪在了妈妈的腿前。
“妈,求求你,让我回大漠吧。”
妈的眼里失去了亮光,起身走出了门。
家里阴云密布,好似随时会有大雨降临。爸妈沉默着,我小心翼翼着。爸的烟卷似长在了嘴上,妈的头上又加了许多白霜。我的心里又似住进了数不清的白鼠,没日没夜的撕咬着。夜深了,爸妈的长吁短叹此起彼伏。李静的话在我耳边环绕着“你太自私了。”我试图说服着自己,不要再折腾年迈的爸妈了,可我的心却越发急躁着。工作上我不在积极上进,甚至应付着差事,生活上更是一塌糊涂,我的脑子里是一堆乱麻,每天想的最多的是怎样去说服爸妈。我的心似要顷刻崩塌,我的头似要炸开。爸妈从沉默到生气到最后的无奈。
我在校长的无奈叹息声中办了辞职手续。老刘老师无奈不解的摇着头,她轻拍我的背,眼里是敬佩、是真诚的赞赏。
善良的爸妈心疼着我、了解着我,夜深人静时,他们含泪为我整理着行李。天亮了,桌子上冒着热气的水饺,我吃着,吃的极慢,嚼的极碎。
我终于又踏上了开往大漠的列车,心中的喜悦难以言表。我兴奋着、激动着,身上的每个细胞都在泛着光,我终于又活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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