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时,我摊开了日记,我似想记下这一切,却又不知从哪里开始着。窗外刮起了风,院中的树枝在随风摇曳着,我的心却在隐隐做痛。
我的‘喜讯’又为妈带来了曾经的欢乐,妈似又回到了我和小丽交往的那些日子——欢快的走着,幸福的笑着。望着妈妈,我的喉咙里是酸涩。
露露终于病倒了。
吃午饭时,妈说今天看见了露露妈,说露露生病住在医院里,好像是心肌炎。妈的嘴在一张一合,我的心却是七上八下,我机械的往嘴里扒着饭,心在突跳着。妈叹着气,说露露生病了都没人照顾,阿姨身体不好,只能帮忙照看晓晓,露露的妹妹也有自己的家,坚强的露露不想给妹妹添麻烦,孤孤单单的一人躺在医院里。
“妈。我去照顾露露吧。”我竟脱口而出。
“你,一个大小伙子?”
妈好奇的看向我。
“那怎么行,人家会说闲话的。”妈摇着头。
“那就你做好饭,让世成去送。”爸呡着小酒。
“也行。”妈点着头。
我的心瞬间开心到了极点,忙起身让妈去做。
去医院的路上,我的脚下似生了风,身子也轻快着,二十分钟的路程我只用了十分钟。
露露静静的躺着,乌黑的发洒落在枕上,脸依旧是苍白。我蹑手蹑脚走到床前,好想像昔日那样肆意触碰着她的脸,然而胆怯的我只是静静的站着。
“世成哥,你来了。”是露露的妹妹,她手里捧着饭菜,脸上是晶莹的细汗。
“我说了不用你送饭,你怎么又来了。”听见声音的露露睁开了眼。
“这有食堂,我自己可以下去吃,你看你着急的。”露露心疼的数落着妹妹。
“世成哥也来给你送饭了。”露露妹笑着端起我的饭。
露露扭过了头,冷漠的脸上似挂了一层霜。她打开妹妹送来的饭,边吃边说着。
“明天不要再送了,送我也不吃。”她似说给妹妹,又似在说给我听。露露妹妹的眼里闪着尴尬,笑着看向我,我故装轻松的微笑着。
我没听露露的,更没向妈妈说实话,放学后依旧我行我素。露露视我为空气,甚至从未看过我一眼。她对着窗户对我下着逐客令,甚至发誓,如果我再来,她就出院。我知道韩露露的个性,我像妈撒着慌,终于停止了送饭。
乌云娜来信了,我真是没有想到。信寄到了学校。我打开来,写信的纸是从作业本上撕下来的,撕得有些不齐整,上面的字却铿锵有力、潇潇洒洒的正楷,信中,乌云娜高兴的告诉我,她即将踏上去乌兰牧骑的路。一次偶然的机会,她又一次嘹亮的歌声被一采风的乌兰牧骑的老师听到,老师极力的推荐着她,巴雅尔大叔知道后,不但没有反对反而极力的支持着,善良的巴雅尔大叔为了让乌云娜没有后顾之忧竟卖掉了他几十年辛苦养殖起来的羊。乌云娜本想让大叔去场部生活,那样也方便照顾他,大叔拒绝了,大叔虽卖掉了羊群,但那座他一砖一瓦盖起来的院落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舍丢弃,大叔说,卖了羊群,他每天只是开着小卖部,一点也不累,并且还能为大漠的人们提供一些方便,自己也不会无聊。阿爸的执拗,乌云娜同意了。乌云娜美丽的梦终于实现了,我从心底为她高兴着。我把那封信整齐的折好,平整的压在了抽屉里。
夏天来了,窗外的天气变得越来越热,花草茂盛的疯长着,大院里的那颗老榆树又枝繁叶茂起来,像给人们撑起来一片浓浓的绿荫。白天或夜晚,人们三五成群的聚集着,男人们摇着大浦扇、端着大瓷缸,或是谈天论地、或是下着象棋,女人们则嘻嘻哈哈纳着鞋底、织着各色毛衣,孩童嬉笑着、打闹着、玩耍着,其中最有趣的便是弹琉蛋儿和拍用烟盒折成的纸片,也是我小时的最爱,这本是男孩子的游戏,可露露为了我也爱上了它,露露大咧的性格干什么都很是在行,很多男孩子都不是她的对手,她把赢来的烟盒和琉蛋儿留给弟弟一小部分,剩下的均统统归于我,我从不用花钱买,却有着比别人多的多的烟盒和琉蛋儿,小时的我却引以自豪着。
夏夜是很难熬的,躺在炕上,闷热的让你透不过起来,浑身上下黏糊糊,我索性起身,坐在开着的窗前,清凉的夜风顺着我的脸颊吹向全身,我的脑子清醒了许多,我时常觉得夜晚是一个让人冷静思考的最好时间,夜深人静时,万籁寂静,连树上的鸟儿都熟睡着,清凉的小风轻佛着人们的每一寸肌肤,白天劳累烦躁的心此时安静着,静静的夜人们抛去所有的杂念与不开心安静的思考着,思考着明天、思考着未来。
大院里也长着几颗冬青树,此时的叶子油亮油亮的,望着它,我好似回到了大漠,然而我却再也看不到穿着破旧蒙古袍挥舞着羊鞭的乌云娜,再也看不到那群古灵精怪的牲畜,那匹健壮的公驼还好?
又一个假期来了,我优秀的成绩,校长在期末大会上重点的表扬了我,并为我发了奖金。散会后,校长叫我到他的办公室,告诉了我一个他认为能让我高兴至极的好消息——给我了一个到BJ某学校培训一个月的名额。机会确实诱人,我也很是想去,可此时的我却心平如水。露露自从上次住院后,身体一直不是很好,我攥着手里的奖金,计划着带她到BJ某医院去好好检查一下,年轻的露露整日闷闷不乐,而我却束手无策。校长的嘴在一张一合,我的脑子却是海马星空。我的拒绝让校长皱紧了眉头,他惊奇的看着我,眼里是满满的不解。我微笑着,平静的告诉他家中有些事,走不开。我现在是真的学会了撒谎。
放学后,我直接来到了露露单位,我远远的站在一颗大树下,脑子在飞快的旋转着,努力找着说服露露的话语,我编制着无数个理由,我的心在嘭嘭着。
露露走了出来,似在咳嗽,肩膀剧烈的抖动着,我跑了过去。露露先是一惊之后便是恼怒的瞪着我。
“你的时间是不多的用不完,没事老来这儿干嘛?”露露的脸上有了皱纹。
心中的千言万语此时被该死的舌头紧紧拦截着,望着露露怒斥的脸颊,我的嘴似粘了封条,我努力张开着,却只是憋了个满脸通红,我揉搓着无处安放的手,像个正在接受批评的学生,露露无奈的摇着头扭转了身子。此时我又像一个不听话的孩子,跟在露露身后。
“舅舅。”可爱的晓晓像只离开了笼子的小百灵,欢快的扑向我。
“舅舅,你怎么来了?”晓晓仰着小脸,脸上是水彩笔的印子。
我爱怜的抱起晓晓,摩挲着孩子有些乱的头发。
“想舅舅了吗?”
“当然想了,每天都想,昨天我还问妈妈什么时候能见到舅舅,今天你就来了。”晓晓兴奋的手舞足蹈。
“晓晓下来。”露露依旧冷若冰霜的脸。
“和舅舅说再见。”露露有些粗暴的拉扯着孩子。晓晓的脸上是委屈,大大的眼里似噙着泪水,一步三回头的看着我。我又一次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竟一个键步冲到了娘两面前,抱起晓晓大步向前走着,身后是露露惊呆的双眼。
露露家楼下,我放下晓晓。
“过两天舅舅再来看你。”我轻捏着孩子的脸颊。
露露冷漠的从我身边走过,我塞一写的满满的纸于她手中,防止她挣脱,我紧握着她的手,露露又是一恼怒的一瞪。
我的心里似有了一朵盛开的玫瑰,我欢快的在马路上奔跳着,脚下的路平而宽,我双脚踩着,却好似踩在了大漠柔而绵软的细沙上,我想着,今晚我的梦一定是香甜的。
杨小红结婚了,没有请我,这是我预料之中的。我无聊的翻看着办公桌上的月份牌,‘七月十日’,像两只扑棱着的大眼盯着我,今天竟是小丽两周年的忌日,我闭上双眼,靠在椅背上,似想回忆着什么,脑子里只是七零八落的碎片。也许,小丽注定是我生命中的匆匆过客。
好端端的天气却刮起了大风,且是扬沙的,呼呼的,昏天地暗,细小的沙粒扑打着人们的脸,不明事理的人愤骂着,说是从沙漠刮来的,一个个竖起衣领,像过街老鼠疾步前行着。我却高兴着,许久未有的高兴,像一个顽皮的孩童,敞着衣领、昂着头,嘴角严重上扬,我缓慢的踱着步,又犹如走在塇软的沙滩上,一步步,任凭细沙打在脸上、身上,我幸福的微笑着、微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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