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板车沿官道北上到东阿,在大清河上拦着一小队漕船顺流而下,直抵省城历城。
出乎余鲲翔的意料,省城那么多官署衙门,没有一个愿意招待他们,普遍态度冷漠。
上到省三司,下到历城知县衙门,尽皆不问。
入夜,他饥肠辘辘守在兄长身边,父亲、管家实体就躺在板车上,苍蝇环绕嗡嗡作响,一名同行放归的衙役驱赶苍蝇,另一个外出乞讨去了。
未及多久,城中钟鼓楼夜禁钟声响起,两名巡夜军闻着味道赶来,挑灯仔细看了余子翼的官服、官印,嘟囔几句晦气话走了。
两天没怎么说话的余鲲翔仰头望着多云的夜空,心绪阴翳恨意滔滔,目露凶光。
“这里,在这里!”
巡夜军去而复返,一个挑灯走在前面,另一个点头哈腰引着一队披甲军士前来,军士尽皆雄壮衣甲鲜亮,典型的标营、内丁精锐。
只是另一个外出搜索食物的衙役就被军士驱赶着,不情不愿走着。
七盏灯笼照映下,熊钟楚一身黑漆鱼鳞札甲挂一领素黑披风脚踩钢靴来到余鲲翔面前,钢靴踩在千百年底蕴的石板地面上清脆作响,回荡在小巷深处。
被擒捕的衙役跪地,哭丧着脸:“小公子,小的没用,讨不来吃的就想去偷拿一些,不想被撞个正着。”
熊钟楚右手举起向后轻摆,披甲军士后撤,两个巡夜军也识相跟着离去。
他左手提着食盒轻放到余鲲翔面前,随意坐在石板地面上:“我名熊钟楚,布司右使乃是家父。因郓城之事,家父已星夜赶往登莱安抚当地白莲、闻香教众。你可知,余县尊闯下了多大祸端?”
他打开食盒,里面还有青瓷茶壶,摆放好餐点,提茶壶倒了四杯茶:“凭良心说,余县尊乃国朝忠臣。可如今省内库房空虚,兵马又都外调,却激发闻香教叛乱实在是一把火烧到了自家屋子。”
他示意两个衙役一起用餐,自己先端茶小饮一口,神情复杂:“朝廷要的是能绥靖地方的官,不使百姓从贼、为乱的官。这官忠诚、廉洁与否,其实并不重要。可惜余县尊会治民,却不会做官。”
“闻香教之乱若猝然能定,你父仍不失朝廷追赠。可一旦战事持久糜烂地方波及数省,那受牵连的人可就多了,这么多的罪责都将压在你父肩上,办成一桩铁案。不说这些了,我只望你能早做准备。能使国之忠良不绝苗裔,我这心里也就知足。”
喝光茶,他起身展臂扩胸仰头看着阴沉的夜空:“历城泉多也雨多,你自求多福吧。看你身边这两位也是当世难寻的义士,今后若是落难,可遣他们来找我。我这人,就喜欢做些与众不同的事情。”
熊钟楚就这样走了,可又去而复返,钢靴踩在石板上回荡声音十分刺耳。
他回来时见余鲲翔正给其兄喂水,就说:“看你兄伤势,军中有名的医匠也是难救。若想救他,可带去真定淮阴侯庙,这里可救他一命。我父曾为井陉兵备,我也随同见过庙中道长绝世医术。至于你父尸首,今日各处已验明正身,又值天热,不若早早火化,免得受奸滑胥吏刁难。”
熊钟楚自然不知,北京城隍于谦、济南城隍铁铉冷眼旁观。
孙策阴神直直落在两人面前,冷笑:“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骨碎身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于谦,你这罪过可就大了。”
铁铉也不给孙策面子,冷着脸形体消融,一步踏出返回自己神域去了。
他是济南百姓推选的城隍,虽被成祖皇帝活剐而死,可后面也予以昭雪名望,自然是堂堂正正的城隍,连南京大朱天庭里的太祖皇帝都拿他没办法,更别说孙策。
于谦只是一叹,看向余鲲翔的目光有些歉意。
孙策也是目光惋惜,伸手一抓于谦肩背,就往南方飞去。
余鲲翔似有察觉,回头向东看一眼,黑漆漆什么都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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