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青果实还未成熟,小姐就给敲掉。”
“它们阻碍我回家了。”
当初她就是从树上跌落,才来到这个规矩多、又无趣的宣国。显阳老家的树都被爬秃噜皮,屁股摔成八瓣,也没能回部落去。
春眠嘴角抽搐,只得讪讪走开,绕着桌案捡废纸。
“小姐还是认真些练字,夫人说了,若是这‘永’字写好了,就解你禁闭。”
“真的?”
九歌眼前一亮,低头瞧了眼鸡腿,连筋的肉渣挂在骨头上面,如狗啃一般。
春眠还未笑开,桌案后已正襟危坐一人,抹去满嘴油沫。头正,身直,臂开,足安,五指执笔,狼毫点墨,不慎掉落一滴,如泼墨般在宣纸晕开。
“小姐,午膳不用了?”
“不吃了。”
春眠俯身望去,祝九歌那如海藻一般浓黑长发披散,浓密睫毛扑簌如蝶,翘挺鼻头染上些些薄汗。
“点为侧,侧锋峻落,铺毫行笔,势足收锋。横为勒,逆锋落纸,缓去急回,不可顺锋平过。直笔为努,不宜过直,太挺直则木僵无力,而须直中见曲势。”
永字头上一点随着笔锋展现,落于洁白宣纸,如雨点一般生动,横竖交织无順锋。
看着就像,就像缩骨功,周身蜷成一团。
祝九歌行云流水,嘴里念念有词,“钩为趯,驻锋提笔,使力集于笔尖。仰横为策,起笔同直划,得力在划末。长撇为掠,起笔同直划,出锋稍肥,力要送到。短撇为啄,落笔左出,快而峻利。”
春眠盯着快要成形的“永”字,眉头紧拧。
太难看了。
“捺笔为磔,逆锋轻落,折锋铺毫缓行,收锋,收锋重在含蓄。好了,春眠你瞧瞧,写得多好看呀。”
祝九歌搁下笔,缩着脖颈吹干宣纸上的墨,掌心翻斜,指尖朝下,炫耀缩骨派书法。
春眠:“......”
......
碧水斋是京都最大的书坊,老板从底层发家,为人处世不拘一格,更是在危难之际,将两个亲儿子送进军队,纳入周王帐下,多次出生入死建功立业。
听闻边疆传来捷报,老板大喜,放出消息称连续三日,凡到碧水斋消费的顾客,一律半折,且赠送江南特色糕点。
消息一出,人潮蜂拥而至,前脚趾踩脚后跟,蜂屯蚁聚。
祝九歌举着一根糖葫芦,眼咕噜四处转,看什么都新鲜,更别说瞧见如此热闹的场面。
半个月未出门,不去凑一凑热闹,她怎能甘心。
“让一让,让一让。”
花露香味、汗液臭味混杂,一时分不清是谁身上的味道,祝九歌捂着鼻子硬是挤了进去,令她失望了,只有满屋子的书。
真是无趣,还很燥热,还是赶紧走吧。
“哎,哎,你站住,把我挤倒了还想跑啊?”不知从哪里钻出一只手,将她推搡着往后踉跄几步。
祝九歌秀眉拧起,这人她有印象,眉毛粗黑如炭,眼睛如鼠嘴若火腿,跟在她身后进来的那个女人。
“你在我之后进来,我怎么会挤倒你呢,不要血口喷人。”
祝九歌自认为不是任人随意捏的软柿子,做错了会低头,没有错死都不认。
“你什么意思?推人不认账,哦~我说瞧着眼熟,原来是按察使大人的女儿,祝家九小姐,女同伙!”
女人叉着腰,眼睛长在头顶上,不可一世。
这一声“女同伙”,成功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在祝九歌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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