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纷纷循声望去
半山雾气氤氲朦胧中,那道纤细的身影踩着青泥石阶缓步上来,着一身清丽淡雅的翠烟衫,三千乌发仅用玉簪轻轻挽起,半张面纱遮住琼鼻丹唇,只露出秀美柔婉的眉眼,那双清亮的眸子,眸色似氲着一池春水
纵使在座的都是自诩不屑美色的清傲名士,也得承认这一瞬的惊艳,感慨这女孩儿仙灵般倾国的美
好一会儿才有人回过神,想起这是不邀外人的文会,但面对女子那含笑的眼,也不好直接呵斥她无礼,一时竟没人说话
还是玄德记得她刚说出的话,思索片刻,便摇摇头:“酸甜苦辣咸,人生五味固然多姿,也的确循环往复,但人生不过短短百年,相对于天地之浩大不过弹指一瞬,怎能与千秋四季相提并论。”
“先生说得有理,只是一个人人生虽不过百载,然人代代繁衍生息不绝,这亿万万场人生五味的轮回延续下去,不逊色于四季轮回之渊长,更遑论这亿万万种各不相同的人生百味,可远胜于周而复始单调的四季。”她轻笑一声:“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人之生机灵动、千般变幻,比这亘古不变的天地四季,可绚烂美好的多!先生说,可对?”
所有人皆是沉默,为她用如此轻浅的话语道出那般厚重博大的道理而震撼
世人面对天地之浩大,总爱以“蜉蝣”自比,自认弗如远甚!但这妙龄的少女,却侃侃而谈人生之绚烂瑰丽,这是何等的自信!何等的心胸!何等的气魄!
玄德似有明悟,站起身,冲着殷颂弯腰拱手行礼,无比郑重:“先生点拨,玄德受教了。”
这时代,先生是一种对有学问者尊敬的称呼,对象不忌男女
殷颂侧过身,不受他的礼,笑:“小女不请自来,还未谢先生们不赶之恩,您这般,可是折煞小女了!”
她这调侃似的一说,众人都露出些笑意
“姑娘有大才,我等若是赶了姑娘,才是真糊涂了!”又有一白须名士笑着道:“请姑娘入席吧。”
有僮仆适时在靠近那老者的地方铺上软垫,又在前面摆上糕点
殷颂屈膝:“那小女便却之不恭了!”
她坦然于跪坐在那软垫上,玲欢与藏锋站在她后面,老者看一眼藏锋,倒没有说什么
殷颂看着周围举止潇洒的名士们,眼中笑意更甚
许多人说人迂腐,说他们清高,说他们放浪形骸不合时宜
可她总认为,真正的人是再单纯不过的人
正如自己这位不速之客,仅用自己的才学得到他们的认可,这之后甚至没有人来探问一句自己的身份目的
学得古今知识,养得宽广心胸,坚守着心中的傲骨,渴望着自己的伯乐的赏识,也愿为知己者而死
他们怀揣着满腔热血,想以才学报效国家,想教百姓仁义礼信,想还天下海晏河清!想让世间尧舜升平!
殷颂端起茶杯抿一口,尝得满口清香、回味悠长
“嗯,这茶色泽清润,香气如清烟,便是云烟松露吧,天珂兄你这次可出了血,平日闻都不给我们闻,也不知刮了哪门子的风,你竟舍得拿出来!”
“这般好茶都堵不上你的嘴!”杨天珂笑骂道:“你们可都是沾了晏先生的光,前段日子我请晏先生为我写了幅字,晏先生什么都不要,只让我把这茶拿出来让大家都尝一尝,否则我哪里舍得给你牛嚼牡丹!”
“哈哈!”那人被讽刺也不恼,只向最上首的人拱手作揖:“还要多谢晏先生,才有我等口福!”
“是啊,谢过晏先生了!”
一时笑声道谢声不断
邀请殷颂入席的白须老者地位极高,殷颂坐在他旁边,侧前方便是那声动大梁的晏先生
她也顺势望去,见那着白色长袍的名士一手撑额,就那么慵懒的侧卧在软垫上,墨羽般的长发随意的散开,容颜似妖非妖、似仙非仙,是再好的名家也画不出的绝代
也无怪乎曾有人感叹:晏氏千琉,真谪仙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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