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月上柳梢头,李易仍然一个人站在玉露的坟前,抬头远望。
初春是万物复苏的时间,树林中已有虫鸣,听起来像是春天的痒,给人一种心脏被抓挠的异样。
“难道他不会来?”李易等得有些烦躁,但他摇了摇头,他不信那个人会不来送玉露最后一程。
又等了好一会儿,月亮渐渐更亮了些,映照得地下仿若生出一道道水洼。就在这时,耳边响起了一深一浅的脚步声,李易回头看去,果然看到了那个跛脚乞丐。
“你是,在等我?”跛脚乞丐伸手拨开了蓬乱的头发,一双精明的眼睛锁定在李易的身上。
李易轻舒了口气:“何宽,我可以这么称呼你吗?”
跛脚乞丐拖着受伤的腿一瘸一拐地走向玉露的坟前,他挖了个小坑,埋下了一只玉镯:“你果然很聪明,什么都知道了。”
李易审视着何宽:“不,我正是因为有些不清楚,所以才在这里等你。”
何宽缓缓站起身来:“问吧,看在你没有拆穿我们的份上。”
李易瞳孔收缩,死死地盯着何宽,开口低沉问道:“你,为什么要逼死秋玲?”
清冷的月光打在这两个人的脸上,映得他们的面色惨白惨白,可他们的眼睛,却一个猩红如夕日,一个深邃如深夜。
空气似乎凝固了,但能看到空气中有细微的粉尘在轻轻漂浮着。李易注意到何宽的手忽然紧绷,手指在微微颤抖着,他似乎很激动,也很克制。
良久,何宽吐出一口浊气:“等我赶到的时候,秋玲已经自尽了。是我,去晚了。”
李易紧绷的身子也放松了下来,直觉告诉他,何宽并没有说谎:“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不是喜欢你吗?”
何宽摇了摇头,盘腿坐在了地上:“想听一个故事吗?”
李易迟疑了片刻后,坐在了他的旁边:“是何县令的故事?”
“可以这么说,也可以说是权利的故事。”何宽轻笑一声,“那是十三年前了,那时我才六岁,还是记不得父亲模样的年龄。”
李易没有打扰,何宽就自顾自地讲了起来:
“父亲总是很忙,回到家往往已经深夜,他说不了几句话,就累得进屋子里歇息了。母亲喜欢在门口等他,她说那样可以第一时间见到他。
久而久之,我和小慧也养成了这个习惯,然而我们撑不了好久,往往等不到父亲就昏昏沉沉地睡倒在母亲怀里。哦,小慧是我妹妹,小我三岁。
再后来有好久一段时间,即便是夜晚,母亲也等不来父亲了。母亲说,父亲在和一个叫做“盐”的坏人争斗呢,他是个大英雄。
那时我不理解,为什么要和别人争斗?如果父亲不去争斗,我们是不是就可以早些睡了,是不是父亲就可以早些回来了,母亲是不是不用等在深夜了?
母亲向我解释不通,虽然她比我们更希望父亲回来,但她却总是说她宁愿父亲晚来,那样的话,会有更多百姓因此获得幸福。
终于有一个夜晚,父亲回来了,他还带来了两个又瘦又胆怯的小女孩。这两个小女孩年纪比我小些,一个叫做玉露,一个叫做秋玲。
父亲对她们表现出了很多关怀,还让我多多照顾她们,我却以为这两个人分走了父亲对我的关爱,总是把她们惹哭。
当然,得知了此事的父亲狠狠地打了我一顿。他告诉我,秋玲和玉露的亲人全死在盐的手里了,我们是她们最后的亲人了。
秋玲和玉露的性格都很好,在得知父亲因为她们打了我之后,很是自责,屡屡向我道歉,我也不是什么小气的人,再加上可怜她们,后来就和她们做了好朋友。
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至今想来,还是让人神往。
可惜,天塌下来的速度,太快了。与盐的争斗中,不屈服的父亲终于被人摔下了马,醉酒身亡,呵呵……
母亲不服,为此前前后后奔波了许久,她变卖了家产,想要疏通渠道向县衙和上级州郡申诉不公。然而,钱花光了,那些诉状却一次又一次地被压了下来。
后来,父亲的一位同窗好友不忍见母亲如此,终于告诉了她实情。原来,盐的背后是一座权利的大靠山,打不倒那个权利的靠山,官与商的勾结就不会停止,公正永远不会到来。
母亲病倒了,她终于心灰意冷,带着我们回了乡下。可是,盐却不打算放过我们,他们伪装成山贼,半路截杀于我们。
好在父亲的那位同窗得知了消息,及时救下了我们。可不幸的是,玉露和秋玲在那个时候与我们遗散,生死不知。
再后来,母亲去世了,我和小慧相依为命生活了十多年。至于报仇的念头,我是没想过,因为有那座权利的大靠山在,我们谁也奈何不了盐。
可世事总是不如人意,有一日,小慧不见了。我一路追查下去,这才发现因为小慧有些颜色,被一个叫做屠阜的男人掳走了,然后献给了薛琮。
等我救下小慧的时候,小慧已经被侮辱了。再后来,她吊在了房梁上,自尽了……”
本站域名已经更换为m.adouyinxs.com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