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在几息之后,男人便换了一副模样,突然改口道:“煞墟之事,我也是听民间流言而得,至于其中细节,多是矛盾的,所以我只当作个乐。”
男人不愧是在权力的中上层滚爬过二十年的政客,虽然功力没那么高深,可在本能的恐惧后,也立即权衡了利弊,并作出了选择。
宫七儿和望乡这类人,在此等人面前,稚嫩如幼童,毫无心计甚至可说迂腐蠢笨。好在他们的身边,有一只熟透人性的巢巢鼬。
巢巢鼬站在望乡的腰绳上,嘀咕着教望乡该怎么说。
望乡对男人说道:“我就是煞墟中人。”
男人眉色未变,回道:“煞墟之事,想来都是谣言,有没有这回事还待考证,你强行给自己安这个帽子,做事行事不像天阙之人。”
男人言简意赅,否定了望乡的煞墟人身份,又点明望乡对煞墟的了解甚少,更是不清楚天阙之下的行事秩序,表示自己知晓了对方外来人的身份,且警告了对方,就算望乡之后想要诬陷自己与煞墟有勾结,逼自己下水,也绝不可能成功,因为他连基本的借助秩序来进行“合理”诬陷的流程都不明了,只身来到此处,就已经没了诬陷的可能了。
巢巢鼬教望乡如此回道:“我会给你留一封信。”
“信中有何内容?”男人轻蔑道。
“有三百一十二个名字。”
“哦?呵呵”男人乐了,“是煞墟的贼人名单吗?”
“不”望乡回道,“是天阙人的名字。”
男人一愣,伸出手来,说道:“信呢?”
“我又拿走了。”望乡回道。
男人此时的眼神中已经出现了异样,而望乡趁势又说道:“不过第二天,这封信会出现在空山台,与此同时,信上的人会死一半,而送信的人,你猜会是谁?”
巢巢鼬突然跳下,双爪露出,来回跳跃三次,几息内杀了那十多名看守,却留下了两个活口。
这个时候,男人的神情终于变了,鬓角湿了三分,望乡瞪了巢巢鼬一眼,他不理解它的行为,但还是按着巢巢鼬所教开口道:“现在,我是什么人?”
男人顿了一下,赔笑道:“您是煞墟中人。”
“那这封信....”
男人又立即回道:“您放在了我这里,从未流出去过。”
“你倒是条汉子,舍得自己的命?”
“一条命不足为惜,清清白白才是真谛。”男人这才明白自己低估了眼前的两个年轻人,他当然不在乎有多少无辜人会死,至于被诬陷为煞墟奸细的这种低能手段,也不会成真,但会出现明白的人,能将一个可以把因果讲明白的罪名,安置在他的身上,他顺着望乡来,无非是一死,只要死了,便是清白之身,可若是被“明白”人用来“牺牲”或“替代”,那没的不仅是全家的命,还有世世的清白。
但男人也不是无能之辈,他虽没有修行,但仍然拔出了把刀,将地上仅剩的两个活口给抹了脖子,手段之决绝令两位修行者都觉得寒栗,而巢巢鼬没有阻止,摇身一变,忽然发动了巫术,将一个已死的看守“唤醒”,看守坐起身来,又站起身走动,最后拔出利器当场“自裁”。
修行者在此地受权力所制约和操控,可话说回来,修行所得的能力,往往也给权力提供了更多的便利,男人不修行,但他非常明白,巢巢鼬此举是堵死了他“反将一军”的路,二者的博弈,在宫七儿和望乡看来是莫名其妙的,实则矛盾激发了多次,也互相拆招了数回,可男人并未完败,他知道自己不会赢,但不会输,因为对方不可能是煞墟人,而是打着旗号另谋其它,而所先要求的,是他这一条“进宫”路。
男人说道:“我们可以谈了,但要开着窗户,还是闭着?你瞧我房里,还躺着十多具尸体。”
望乡一个念头,将所有尸体吸干了全部生机,那十几人都变成了“皮干”,望乡一跺脚,全都碎散成了粉末,巢巢鼬吹出一股邪风,将其卷出了房子。
“开着吧。”望乡接着说道:“我不是煞墟中人,是个外来人。”
男人识得此意,松了口气,说道:“您需要我做什么。”
“告诉我煞墟的情况。”
男人现在知无不言,找了个座位,躺坐了下来,身子好像轻松了不少,说道:“一百六十年前,天阙境迎来了一股侵略者,不由分说,杀了十区人,统权(政权最高位的组织)派出了第十六歼击队,结果大败而归,不得不发动全境战争动员,耗时二十天,消灭了侵略者,这场战争被载入史册,死掉的人,被奉为英雄。”
男人取出了个盒子,打开后,里面是几根烟卷,和大亨的非常像,但显然这里的要高级得多,他点燃了烟,吸了几口,目光扫了一下大门,又瞥了几下窗户,继续说道:“可侵略者有漏网之鱼,混入了天阙下,煽风点火制造谣言,说煞墟就要出来了,还冒充煞墟身份四处杀人,统权又下发了数十个条令和法章,年年镇压和清除,却总也清理不干净。”
宫七儿疑惑道:“你们这里的秩序可厉害得很,人人都精确到了每门每户,应该有册子记得清清楚楚,怎么可能让外人混进来?”
男人站起来,走向了窗户,把关着的窗户打开了,接着背着窗户驻足片刻,再走回座位坐下。
巢巢鼬对望乡低语了一阵,望乡便走到窗户边,正对着外面,驻足了片刻,接着又转身回去。
男人低头吸烟,默默低语道:“我小瞧你了。”然后回答宫七儿的问题,说道:“半清而已,假清才真,越往上就越模糊,像我屋子里的人,究竟有多少,外人是不清楚的。”
“为什么?”宫七儿疑惑道,“虽然人很多,但确定每个人登记在册,应该不难吧。”
谁料男人轻描淡写道:“不记清,也是为了便利,少个什么人,不会有什么影响,不修行的人,哪里能活得久,还不得时常换点器件,才保得青春,大门大家的更不能记清,免得多少手段使不明白。”
宫七儿眉头紧皱,不满道:“你到底想说什么?少来这套,东一头西一头的,老实点!”
男人笑了一下,扫了眼宫七儿,又看向了望乡,望乡其实比宫七儿强不了多少,但面上装得逼真,而重要的是,自己的眼睛很少与男人对视,也就不给男人看穿自己的机会。
男人话锋一转,说道:“其实当年外族人是统权派出的第十五歼灭队引来的,所谓的战争,也不过是两个歼灭队演出来的一场大戏,目的是为了给统权以正当的理由,向天阙境下所有域合理的派出修行者军队,因为在此两年前,煞墟之人就跑出来了,共有四十人,在两年内造出了数十桩大案,统权多次派人秘密镇压,都无功而返,他们太强了,天阙境下的修行者,个个都是酒囊饭袋,眼看瞒不住了,所以才演了这么场大戏,统权向所有域派出军队,全靠着人数优势,把那四十人一个个逮捕或者斩杀。”
男人继续说道:“之后,每隔几年,煞墟中就会有人溜出,统权汲取了之前的教训,开始放开国门,广收外界修行者,但凡有实力的,就以外宾相待,也因此大大增加了统权的实力,也就使得后续的几次事件,能被快速的解决,就算闹得足够大,搞一搞消息差,或者转移舆论就能瞒天过海。”
宫七儿更不理解了,说道:“为什么不向所有人公开真相?还要牺牲两队修行者?为什么修行者要听命于你们这群凡人?我们两个在底下也转过了,这里的人非常忠诚于自己的信仰,如果你们公开了真相,他们也一定会齐心协力地抗敌啊。”
男人沉默良久,说道:“上面的人是不想打的,统权不关心会有多少人死,也不在乎用什么样的手段,其实也不在意底下的人忠不忠诚,只要天阙境下是平静的,就足够了。”
宫七儿无法听懂这句话的分量,男人又向宫七儿展示了自己手中的烟卷,他说道:“天阙境下的最底层人,活得满足,他们什么都不缺,但仅仅是什么都不缺,用一个排许多天才能轮到的职位或活计,就能让他们开心很久,他们那一层也没有货币之说,可是上面是有的,打个比方,普通人这一辈子都不会知道我手里的这个东西是什么,因为他们没有接触过,能够想象的最奢华的东西,也不过是某某区的一块肉,或者某某渊的一个百年珍果,如果把那个果子定价为十两黄金,那么我手里的这个东西,一根就是三千两,更不用说我喝的、吃的、用的,如果跨越不了阶层,他们世世代代都不会知道上面的世界是什么模样,就算有凤毛麟角跨越了,也会立即沉溺其中,不会将真相公布于众,如果公布,那么当天他就会消失。”
男人掐灭了烟卷,继续说道:“阶级是很难跨越的,古往今来能实现跨越的,屈指可数,可有一种情况,会引起大范围的阶级重置。”
望乡明白了,接话道:“是战争,就算底下人斗志再激烈,上面的人,依然不愿意出现战争,因为有可能打着打着,新的政权,新的阶级就要出现了。”
“对”男人说道,“就算不出现,如果底层者趁机看到了上层的世界,那么天阙境下将不会有安宁,其实这都是天阙境下的人族秩序,在数千年前的天门出现之前,一直如此,上层人永远是上层人,代代相传,下层人永远快乐和满足,但永远不知道真正的天堂是什么模样。天门事件后,十二座顶级修仙势力背后的三百家顶级阶层受到重创,而底层人爬到了上层,掌握了权力,并开始用权力控制修仙势力,他们做得比之前的顶级阶层还要好,也成为了新的顶级阶层,三千年来,统权之下,天阙境下一片祥和。”
宫七儿似懂非懂,说道:“所以,不能打,他们不想打,就蒙骗底下人,煞墟只是谣言,可是煞墟早晚有一天会现世啊,那几批人不就相当于探路的吗?”
“是的”男人淡然道,“所以现在许多高层已经跑了,大多数人已经找好了退路,唯有底下的人不知情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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