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翠竹林被笼罩在一片橘色的夕阳下,温柔带着些许的暖意。
白衣胜雪的女子迎风而立,玲珑的身姿被衣裙勾勒出优美的弧线,她看着远方巍巍的山峦,看着夕阳缓缓西下。回头的刹那,泪水不期然滚落。
淡云步的手指宛如轻柔的羽翼,默契地在她的脸庞温柔擦拭,他深邃的瞳仁里荡漾着脉脉的深情,柔软的话语几乎将冰雪融化:“我的小师妹,什么时候喜欢哭了?”
下意识地埋下头,飞翼侧着脸庞,将泪痕隐在了阴影里,抽噎着,突然笑出声,却是苦涩的让人心酸,“五师兄,你告诉我,什么是,七情花的根?”
轻叹,云步默默地抬起头,不答反问:“那么我和他,你希望谁成为七情花的根?”
飞翼蓦地止住了泪,抬头直视他的那一刻,倏地对上一双深不可测的眸子。经过五年漫长的镌刻,眼前棱角分明的脸庞被时光摩挲得更加柔和细腻。转眼间,曾经不苟言笑懵懂羞涩的少年早已蜕变成高大俊朗的模样。
然而,透过潇洒俊逸的淡云步,飞翼分明看到那张熟悉的慵懒笑脸,那个满腹搅着邪恶念头的无情男子,原来也会有着温柔恬静的模样。心里的感觉从来没有清晰过,更何况她哪来的权利去决定他们的生死?她绝不会让他们任何一个人受到伤害。
她突然想起戏子肩膀上的血肉模糊,突然想起曾经那个倨傲不可一世的男人脸上露出的卑微而满足的微笑。
于是,她兀自笑了,仿佛乌云密布的天空瞬间展露绚烂,心里有着豁然的开朗:“五师兄,带我走吧。无论天涯海角,我都要跟着你。”
淡云步一怔,看着她的眸子里多了一分淡淡的潮湿,终是短叹一声,“不,是我跟着你。无论天涯海角,只要你活着,淡云步,便活着。”
清风微拂,细碎的发丝在空中肆虐飞舞。
飞翼深情凝视的双眸间,似乎多了复杂的情感。
离开,也许戏子还会变成原来的戏子吧。
但愿。
三个人的不眠夜,冗长的找不到尽头。
月光清辉,将戏子疲惫的脸颊镀上了一层柔和的淡淡银芒。脑海中还在回响着风间紫字字如锥心刺骨般的话语。
“我们可以不相信传说,却不得不相信命运。飞翼会找到你,是因为她要为往生的风间族人讨回公道,却因此跟你结下了不解之缘。我从未怀疑过你对飞翼的真诚,甚至跨越朋友的爱意……”
“遇见你,飞翼何其幸运。而飞翼的心,你又是否明了呢?倘若爱她,是否能给她想要的幸福?如今,飞翼的命运掌握在你的手里。只要你点头,她就可以永远摆脱折磨,爱她爱的人,过她想要的自由生活。你会成全她的,对吗?”
成全?
用自己的生命去诠释一个也许荒诞且根本不存在的传说,和放手自己心爱的女子任其投入他人的怀抱?
这对于自私无情而又残戾的戏子,是多么可笑?
酒,辛辣穿喉,冷冽入胃。
而他却浑然未觉,只是一味的仰脖而灌。
山上的风很大,随意披散的青丝飘飞在晨曦的光辉下,闪烁着莹然的光芒。可不过短短两日,那往昔俊美的容颜却分明憔悴了不少。
他还是戏子吗?商界鬼才戏爷、无情邪魅为所欲为的苦无庄主?可如今又怎会沦落到为了儿女情长,爱恨嗔痴?于此,解酒消愁?
独孤看着那道狼狈的身影,眉头越皱越深。
难道,风间飞翼真的是爷的劫难吗?
晨雾在逐渐消散,而在此时,那声尖锐冗长的鹰鸣突兀间破空而下。与此同时,独孤冷沉的目光敏锐一扫,掌心处已然多了一卷用黄丝带包扎的小小纸笺。
耳边的嘶鸣渐行渐远,独孤漠然打开纸笺。不知何处刮来一阵风,轻易将它吹起,飘飘然的落在了戏子的脚边。
慵懒的捋开额前散乱的发丝,戏子迷离的双眼淡淡瞥过,映入眼帘的是两排娟秀的文字:若离非罪,怎堪聚散无常碧落黄泉,难有相会之日。
紧抿的唇瓣勾起一道惆怅的弧度,戏子缓缓靠在身后的树上,凌乱的青丝肆意的飞舞。只觉浑身气力尽无,就连手中的酒坛也咕噜噜的滚落在一边。
远处的钟声悠扬敲起,如同崖边氤氲的雾霭,不似人间的飘渺空灵。
戏子的冷漠无情,飞翼的不告而别,一切发展的似乎顺理成章。而在独孤那双睿智的眼中,看到的却是两种掩饰逃避的决绝。
不知为何,他缓步走去,一直到戏子身旁。他似想说些什么,但,终是在蹲下身的那一刻深深的咽了回去,只是干练的说了句:“爷,风太大,回去吧。”
戏子微微抬了抬疲惫的眼睑,慵懒笑道:“该回去的是你,独孤。”
沉冷的眸光对上戏子微眯的双眼,独孤已然感受到从那双邪魅的桃花眼里流露出来的认真,却只是沉默以对。
戏子慢吞吞的站起身来,已懒得去拂身上的灰尘,白袍从独孤呆愣的眼前掠过。他没有回头,只是幽幽的说道:“我无情戏,可以腰缠万贯,亦可孑然一身可以万人之上,亦可做个无名小卒可以……”他突然一声叹息,回头看着伫立在身后默然相视的独孤,勾唇邪笑,“独孤啊独孤,知我者莫过你。回去吧。天涯也好,海角也罢。倘若你我宿缘未尽,他日,再来做戏爷的独孤总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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