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无痕缓步走到那个强盗身前,正要俯身去看那人的伤势,那人嘶哑地说道:“我已经活不成了,阁下发发慈悲即刻给我一剑,送我走吧。”
在漫漫沙漠,这个人的确活不成了,有限的苟延残喘只能让他遭受无限的创痛折磨。他的请求是明智的,虽然对自己残忍了些。萧无痕没有出剑,一根手指就满足了他的意愿。
杀手之王杀人并非都是为了做生意,无情神剑杀人也并非都是用剑。
屈破衣目光冷峻地注视着江左布衣,问道:“阁下明知这个时候到这里来不合时宜,自找麻烦,为何也要到这里来?”
江左布衣淡淡道:“我不是也要到这里来,而是一直在这里,大约已经有了三年的光景。我却从未在这里见过阁下。所以阁下来得不是时候,我要离开还不到时候。”
屈破衣觉得眼前这个人说话非常有趣,简直有趣极了,问道:“什么时候阁下离开这里才算是到了时候?”
江左布衣笑道:“有些事,佛说不可说。阁下一定是个聪明人,我看阁下绝对是个聪明人,所以,应该不会再问一些不聪明的问题了。”
这个时候,萧无痕又缓步走了回来,瞧着屈破衣,问道:“阁下知道刚刚断气的人是什么人?”
屈破衣答道:“那人是川南十八青龙的人,所以他为自己到了不该到的地方付出了代价。”
“阁下断了他的臂膀?”萧无痕又不动声色地追问了一句。
“那人见到我心甘情愿自己斩断了臂膀。”屈破衣又漫不经心地回答了一句。
江左布衣觉得这件事情非常有趣,所以似乎非常好奇地问道:“如此说来,阁下一定是个掌中握有生杀予夺之权的大人物了?还未请教阁下尊姓大名,仙乡何处。”
屈破衣没有回答,他觉得不需要回答的时候就会不容置疑地不回答,这是他自己的规矩。敢有自己的规矩,在江湖难得一见,这不光需要凛然不屈的风骨,更需要横行天下鲜有对手的本事。有风骨,却没有本事,只能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萧无痕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他已经看出眼前这个人既有寻常难见的风骨,又有飞扬不羁的本事。杀手之王看人的本事并不比杀人的本事弱,否则他早就死过一千次了。
江左布衣似乎有些失望,仰面看着碧落,道:“月明星稀,乌鹊南飞,青青子衿,悠悠我心。我将心事寄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屈破衣淡淡道:“阁下倒是个满腹诗书的风雅之士,可惜的是,在江湖熟读诗书文采风流除了博一点虚名,一无是处。”
萧无痕也淡淡地道:“听阁下的口气,好像有天大的本事。”
屈破衣道:“天大的本事虽然没有,不过总学过一些花拳绣腿,对付那些夤夜之间藏头露尾的宵小之辈还是绰绰有余。”
如果这不是挑衅,世就没有挑衅一说了。萧无痕眯起的眼睛射出寒冰一样的森森冷焰,手中的长剑横在胸前,道:“请赐教。”
面对露骨的挑衅,聪明人都知道起承转合的客套只是徒费口舌自取其辱,最正确的做法是手底下见真章,判高下。
江左布衣此时对屈破衣说出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阁下是自己取刀迎战,还是我给你借一把刀?”
屈破衣冷声哼道:“不须阁下费心,对付宵小之辈还不需要我请出自己的神刀。”
听他如此答话,萧无痕固然恼怒,却也懂了江左布衣为何说出莫名其妙的话。
屈破衣身形一纵,双掌连绵拍出,犹如雪浪滔天的一江春水。真气纵横,掌风鼓荡,委实是江湖难得一见的绝妙掌法。萧无痕长剑撩起一点寒星,居然用了天地同寿的法子,他这一剑固然能够刺破屈破衣的喉咙,屈破衣的双掌也能够拍在他的前胸,震碎他的心脉。这绝对不是一个好买卖,但是一个好法子。屈破衣根本不想与他天地同寿,所以急急撤回双掌,飞身而起,避开了萧无痕疾如闪电的一剑。
屈破衣身形还在空中,萧无痕手中剑突然变招,飞天流星般向斜刺,一道寒芒烟花般怒放,森森剑气嘶的一声已经欺近屈破衣的前心。屈破衣身子灵动如烟,微微一晃,避开剑气,随即一个飞云纵,从萧无痕的头飞过,就在这刹那间,屈破衣右手舒展,化指为剑,一股罡气刺向萧无痕的头顶。萧无痕剑法灵动多端,手中剑竟然贴着自己的面颊奋然刺出。饶是屈破衣身法灵变,也还是迟了一些。
高手对决,一丝一毫的谬误都会改写生死,一分一厘的偏差都会立判胜负。屈破衣只是迟了一点儿,萧无痕的剑就刺破了他的手臂。如果这一次是生死之搏,他伤的就不是手臂,而是性命。无情剑的确霸绝天下。
屈破衣身子斜飞出去,萧无痕抱着长剑淡然地瞧着他。对手越是淡然,越是讥诮和不屑。屈破衣双足落定,一句话也不说,又飞身扑回客栈。
他绝不会逃。江左布衣非常清楚这一点,所以对萧无痕道:“他不会逃走,他是取自己的神刀去了。”
“你怎么看出他用刀?”萧无痕问道。
江左布衣道:“因为他的右手。他的右手看起来要比左手大一些,而且手指很长也很硬,这样的手如果不用刀,绝对是暴殄天物。”
屈破衣已经回来,就站在他们的对面,怀中抱着一柄黑沉沉的刀。这柄刀很古朴,很拙笨,甚至与江湖中普遍所用的刀相比并不像刀,而是一块方方正的黑铁。
“这是什么刀?”萧无痕问江左布衣。
“这其实不是刀,而是将人引向末日的魔。据说,已经有三万八千人因为见到这柄刀而走入末日,这三万八千人个个都是绝顶高手,每个人都曾经叱咤江湖。”江左布衣的脸色有些变,变得苍白而且幽冷。
他当然不是害怕,更不是恐惧,而是黯然神伤,而是莫名惊诧。
“这是一柄魔刀,其实锻造师开始的时候准备锻造一柄剑,所以这柄刀三面有刃。不仅下面是刃,前面也是刃,而且面也是刃。这柄刀不光会杀了别人,也会杀了用到的人。所以这柄刀叫做黯然销魂,也叫作末日魔刀。刀挥出去的时候,刀声很像一曲挽歌,也像黯然唏嘘。”江左布衣瞧着刀,也瞧着抱刀的人。
屈破衣用右手持刀,望着月色,此时新月已老,月光洒在刀,竟然晕起了让人黯然神伤的空濛雾气,这柄刀不会映射光芒,只会逸动沉沉的雾气。所以才会发出挽歌,才会兴起唏嘘。
萧无痕准备迎战,江左布衣却扯住了他,道:“见猎心喜之心人人皆有,江郎更是尤甚。能够与末日魔刀一战,此生何幸如斯。萧兄不妨慷慨一次,给江郎一个机会,千万不要让江郎与此刀失之交臂。”
萧无痕沉沉一叹,自然猜出江郎的心思。
高手对决,如同二虎相争。江左布衣此时绝不想见到自己的朋友战败身死,也绝不会让一个无辜的人饮恨毙命。能够打破高手对决宿命的,普天之下也许只有机变无双侠义无双的江左布衣。
江左布衣轻轻招手,那个已经乘鹤而去的强盗所有的刀便从已被人遗忘的地方飞到他的手中。据萧无痕所知,江左布衣纵横天下之时,大大小小的生死之役中,他几乎从不使用兵器。兵器者,生死之魔。江左布衣非常谨慎地回避着这个生死之魔。
夜风幽淡,月色静美。持刀相望的两个人都一语不发,他们的影子映在地也沉默相对。
沉寂,无边无际的沉寂吹来,最终聚到刀影,闪动着死亡的静光。
似乎死亡在刀等候着一场惊艳天下的对决,似乎死寂在两个人越发捏紧的手中期待着一曲挽歌的吟唱。
惊艳的的对决,惊艳的挽歌。萧无痕在一旁已经被死亡的等候和死寂的期待迫得冷汗淋漓,冰冷的面孔发生了扭曲变形,一身长衣竟然猎猎飞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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