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若汉醒来的时候，窗外燃放着烟火，人们在为迎接新年制造喜气。

顾心智像座石像一样坐在她的床前，这个男人好像失去了所有的精气，连眼神都暗淡无光了。

他们就这样对视了很久，连空气都是凝滞了的凌烈冷气，他们都知道，他们已经是两个世界了。

他终于站起身来，若汉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抓了个枕头抱在怀里，他说：“你别动，医生说了，你只要剧烈运动或者情绪激动，伤口就会裂开。”

她不开口。

他在她的床沿边坐下来，伸出手去，若汉一抬手就给了他一记耳光，厉声说：“不准碰我，哪怕一根头发。”

他的脸色还是那么的平静，静静地说：“我扶你坐起来，我帮你穿外套，我送你回家。”

她看着他。

他说：“我知道了，不管我怎样对你，你都从来没有爱过我，哪怕一点点，你去结婚吧，你去嫁人吧。”

她自己忍住头痛，努力的爬起来，把衣服穿好，他真的没有碰她一下。

一起下楼，走出夜总会的大门，宋若汉知道，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踏进这里一步。

他说：“明天就新年了。”

她不说话，绕过他停靠的车，伸手拦了的士，坐进去，从后视镜里看到街灯下顾心智的身影，喃喃说：“顾心智，新年快乐。”

苏家的人吓了一跳，看着头包着绷带的宋若汉，她整个人就像是劫后余生。

苏妈妈声音都抖了：“你怎么了？言震怎么没回来？”

她问：“今天几号了？”

苏言缀说话都有些口吃起来：“你三天没回来了，你去哪里了？你和大哥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三天！她连忙努力笑说：“哦，我去山烧香去了，没想到跌倒把头摔破了，于是在庙里住了几日。”

大家这才松了口气，苏妈妈轻声骂：“这个言震怎么了？他不是说新年的那天和若汉举行婚礼的吗？明天日子就到了，他却好多天不回家。”

若汉缓缓地走回房间，看着一屋子的充满喜气的装饰，不知道为什么，陡然感到说不清的凄凉。真的就要结婚了吗？苏言震真的要娶她了吗？为何到了要嫁给他的前一天，她才如此的惊恐和不确定呢？

苏妈妈和苏言缀忙了一整天，她就在房间里坐了一整天，家里的气氛不但没有新年来到的快乐，反而有了不同于往日暖融融的那种清冷。

很晚的时候终于接到苏言震的电话了，他说：“若若，我很忙，我们说好明天吃新年团圆饭的时候举行婚礼的，但我可能不能回家跟你们一起吃团圆饭了。但我明天一定会跟你结婚，你晚去雨院等我，我在那里和你举行婚礼。”

她轻声应：“哦。”

那边的语气是急促的：“你跟家人传达一声，免得他们责怪我。还有，算了，我明晚亲口告诉你。”

她再应了一声：“嗯。”

在窗前站了很久，给汪家打了个电话：“爸爸，祝你们新年快乐。”

那边沉默很久，然后哽声说：“你终于叫我爸爸了。”

“我明天跟哥哥结婚了，我不想任何人来参加，所以告诉你们就好。还有，结婚之后，我们会抽一天回去给你们拜年。”

那边说：“我的女儿，爸爸祝福你幸福。”

她的眼泪突然的流了下来，突如其来的感觉到害怕，是新婚恐惧症吗？她敲开苏妈妈的房间说：“妈妈，我今晚想和你一起睡。”

苏言震把一切安排之后，和何思棋回到家。一进门，何思棋就把他紧紧的抱住，对他喊：“苏言震，你不要离开我。”

他把头压在她的头顶，柔声说：“明天，你回家陪你的家人过新年，我说过，这次的交易不准你参加。”

她点头，全身都在颤抖：“我爱你，请你相信。”

他说：“我知道。”

她抬头，伸手捧着他的脸说：“你要好好的，你的枪我给你检查好了，还有那把我送你的备用手枪，别忘了插在你的鞋筒里，还有，我送你的避弹衣一定要穿着，还有-”

他打断她：“我都知道，我都记得了。”

“我不在你的身边，你要更加的小心，我担心没有人为你挡子弹。言震，我多想多想和你出生入死，一直陪你到死在一起，可是我不能，因为，因为-”

他再打断她：“我不会死的，你知道，明天大年夜，我相信警方不会想到我在这样的时候和卖家交易，而且，我现在是这里唯一的最大的买家，不用担心卖家使诈。所以，你不要担心。”

“可是-”

他笑起来：“你的胆子怎么变小了呢？你知道，做我们这行的早就不把命当回事了。我答应你，这次交易成功之后，我就跟你一起退出江湖。以后，你嫁人也好，不嫁人也好，我都永远不会丢弃你。”

她吻住他，好似没有下一次的那样拼命。但他很及时的从激情里逃脱，将她推开说：“我今天回出租房去睡，我不想因为别的事情分神。你早些睡，等我的好消息。”

她看着他从门口消失，跌坐在地板，将头埋在膝盖里，连骨头都全体脆弱。边哭边说：“苏言震，我是爱你的，你要原谅我。”

苏言震将一瓶烈酒喝下去，让自己尽可能的放松，尽可能的尽快入睡。

此时，陈明博也将一瓶烈酒喝了下去，他必须让自己乱了的情绪得到的修整，忘记苏言缀，忘记她的笑她的天真她的善良她的眼泪，忘记她为他做过的一切，他必须要让自己在睁开眼睛的时候，保持绝对的清醒和理智，他不能在握抢的时候手抖，他不能出一点差错，他一定会亲自将手铐戴在苏言震的手。

窗外的烟花那么的绚丽那么的短暂，伴着烟花坠落的还有大朵大朵的雪花。这可能是今年最后的一场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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