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下,那名短髯宾客笑着摇摇头,将铜盏放下,起身朝王离作了一揖,才向陈都尉问道:
“以都尉之言,剿灭匈奴后,诸位将领该何去何从?”
陈都尉口直心快,大笑道:
“一个个都升爵加官,回咸阳城享乐,再也不用背井离乡、受这风吹热晒,岂不快哉?”
说罢,众将领和他一道开怀大笑。
短髯宾客摇头叹息:“飞鸟尽,则良工藏。狡兔死,则走狗烹。”
陈都尉是个粗人不假,但仍是机智敏锐之人,听闻此话,收笑问道:“记烨先生,还请直言!”
众将领看到陈都尉这幅模样,也停止嬉笑,纷纷望向记烨。
记烨是宾客身份,四十余岁,充当武城侯王离的幕僚已达两年,协助管理九原城,使得大小事务井井有条,钱粮兵马日益增多,在将领中声望颇高。
“匈奴若是尽灭,三十万北境大军没了用武之地,各位将军都尉怕都要返回咸阳了吧!”
记烨笑着解释。
“即便如此,凭着军功爵位,卸甲回到咸阳,想必陛下也不会亏待我们吧?”
陈都尉明白几分,还是有几分疑惑。
其余人也都频频点头,和陈都尉抱着一样的想法。
“诸位都是武将,又同是蒙将军麾下的将领,带着显眼的烙印入咸阳为官,恐怕不能被朝中大臣所容。”
此言一出,各位将领都若有所思,不再嬉笑。
记烨没作理会,接着道:“匈奴,既是敌人,也是伙伴。不可不灭,又不可尽灭。”
“可是……我等都好说。上将军乃是将门虎子,岂能一辈子守着九原城?”
陈都尉跟随王离快十年,乃是生死之交,自然着急他的前程。
王离听到此话,微微抬起头,将举到嘴边的犀角杯,轻轻放回几案。
显赫的出生,必定要有显赫的头衔相称。否则,对于他而言,便是辱没了王氏一族的门楣。
因此,王离对担任蒙恬副手一职,颇有些积怨。
毕竟。
对比下来,他爷爷不如我爷爷,他老子不如我老子,凭什么我要低他一等?
不过,王离深知蒙氏兄弟受宠于陛下,自然忍着这口气,笑道:
“陈都尉,你怕不是醉了?如今坐拥美人,饮酒作乐,又有诸位相伴,好不快活!一辈子守着九原城有什么不好?”
陈都尉张口欲言,却看到记烨朝他略微摇头,便不再说话。
记烨端起铜盏,填了些酒水,朝众人笑道:“来来来!饮酒!九原城不大,却也不比咸阳城差多少,诸位又何必急着回去呢?”
众将领承他面子,都端起铜盏,饮了一杯,可还是有几人面带忧色,在回味着记烨的论述。
记烨朝王离一举盏,二人目光交汇,停留须臾,便各自默不作声地饮完酒水。
与城内热闹的气氛不同。
城外,大雨磅礴,黑压压一片。
一队匈奴骑兵正在向九原城疾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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