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胥跪倒在女巫面前,毫无长者之风,完全是以一个孩子对父亲哭求的口吻说道:
“父皇!父皇!孩儿苦啊!那霍光不过是父皇脚前一只卑犬,如今竟然欺辱到儿臣头上来了父皇!弗陵驾崩,他枉顾儿臣长君之实,企图挟持众臣拥立昌邑的贺儿为帝,篡汉之心昭然若揭!父皇在天有灵,可不能让这贼子得逞啊!”
那被下神的女子听刘胥说完,用男人采用的浑厚嗓音问道:
“朕于天沧之彼与天帝为诺,已经许汝继弗陵为天子。霍光一介外臣,安敢忤逆天意?”
刘胥听到“父亲”的话,两眼放光,激动的答道:
“父皇真的已经决意立虎儿为天子?!父皇啊!早知今日,你当初为何还要立弗陵啊……”
他像是一个被父亲误会多年的孩子,在人生的暮年终于得到了肯定,一生苦楚化作纵横老泪。
“父皇”静静的坐在原地,没有宽慰自己年迈的儿子,就像生前那般无情。
刘胥止住眼泪,哽咽道:“父皇放心,虎儿此番誓死保卫大汉江山!圣儿、曾儿他们几个广陵王刘胥子刘圣、刘昌已经统领广陵大军,在前来南阳的路上。楚王刘延寿已经答应统领出国倾国之兵来此地与儿臣相会。还有河北的几个诸侯王,也都决定响应儿臣,只要南阳义旗高举,天下诸王共讨霍逆!儿臣请父皇下神,就是想请父皇神力庇佑,助我大军早开潼关!”
“虎儿勤勉,朕自当庇佑。朕已经降下神敕,立汝为天子。天下但有不从者,雷霆击之!汝当自勉,结善而行,朕在天之灵定会保佑……”
那神女操着威严的口吻,俨然货真价实的汉武大帝。可是说道后面,声音越来越小,气力也越来越 弱,话没说完,整个人“哐当”一声倒在了条案上。
“父皇!父皇!孩儿还有好多话想和父皇说啊!”刘胥跪着上前,抓着女巫的肩膀不停摇晃,好像那就是父亲的尸体。可是无论他如何哀求,“父皇”的魂灵再也没有回应。
良久,刘胥长长舒了口气。他擦去眼泪,重新成为了大汉的广陵王,眼神严厉的望向蜷缩在角落里目睹一切的陈辟兵。
“陈大人,刚才你说何事?”
陈辟兵已经被这一出神鬼大戏吓得脸色苍白,他甚至拿不住,眼前的暴戾诸侯,是不是也像那个巫女一样,被什么神明附身了,连忙跪倒在地颤抖说道:
“殿……殿下,朝廷从长安派了使者来。”
刘胥冷笑道:“使者?刚才你也看见了,你觉得本王还需要见霍光的鹰犬吗?”
陈辟兵犯了难。很明显,刚刚得到“神谕”的老刘胥心情大好,尽管眼角还残留着泪痕,可是眉宇间已经尽是那句“立汝为天子”带来的喜悦,看上去似乎陈辟兵已经免除了死亡威胁。…
但问题时,陈辟兵的家小都在长安。如果刘胥不可见朝廷的使者,就意味着他彻底要高举反旗与霍光和其背后的朝廷刀兵相向。那他陈辟兵的妻小,恐怕马上就要被尽数抓进诏狱了。
想起妻小可能在诏狱中遭受的折磨,陈辟兵一咬牙,开口道:“微臣建议,殿下何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见一见朝廷的使者?”
刘胥扭头,阴鸷的望着匍匐在地在陈辟兵:“何为其人之道?如何还治其身?”
陈辟兵连忙解释道:“殿下明鉴,那霍光之前不是口称传殿下入朝,实际却迎了昌邑王?如今殿下也可依葫芦画瓢,表面上与长安的使者虚与委蛇,多提条件,让朝 廷以为存在退兵的可能,一面令那霍光放松警惕,一面为大军集结和粮草调配争取时间?”
刘胥听着陈辟兵的话,轻轻念着下颌的长须。
说实话,他最恼火的并不是霍光选了刘贺没有选他,而是霍光竟然胆敢骗他。
骗这种方式,代表了霍光对他刘胥战略上的轻视,还有智力上的蔑视。
论起满朝公卿,他刘胥最恨的,就是大将军霍光。
他刘胥是什么人?世宗之子,高祖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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