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世家掌私兵。”
宋默秋有些不解:
“又握着天下大半钱粮,就算被万民鄙夷,口舌难道还能抵得过刀箭吗?”
“问得好。”
宋缺敲了敲桌案,让这个问题惹起了谈兴:
“世间万物运转自有道理,可在我看来,这世间最大的道理就是力量!刀箭是力量,口舌何尝不是一种力量?”
“我知口舌意喻人心。”
宋默秋坐直身体,不自觉摆出请教姿态:
“可人心异变多思,矢志不渝者寥寥,如此也能堪大用吗?”
“我且问你。”
宋缺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而提问:“假如你是个耕田农夫,有人要持刀杀你,你可会奋起反抗?”
宋默秋答:“事关性命,自要反抗。”
宋缺再问:“如果有人持刀,要抢走你所有的粮食呢?”
宋默秋再答:“农夫耕种何等辛劳,再则粮食无了何以活命,自是也要反抗。”
宋缺又问:“那如果持刀者言明只抢半数,余粮虽不够吃饱,却可勉强活命呢?”
宋默秋想了想才答:“既能活命,那农夫多半是愿得。”
宋缺冷笑:“那农夫却未曾想过,假如日日吃不饱,待那持刀人再上门时,可曾还有气力奋起反抗?”
宋默秋皱着眉头陷入沉默。
“现在,我再问你。”
宋缺把最开始的问题又抛了出来:“假如你是个耕田农夫,有人要持刀杀你,你可会奋起反抗?”
宋默秋斩钉截铁的答:“必杀之!”
“为何更易?”
宋缺忽然问道:“这与你方才答案可不同。”
“还有为何,因为我已知晓不反抗的后果......”
宋默秋说着说着,恍然大悟:“是了,若民知必死,必以死相拼!”
“不错。”
宋缺点了点那白纸:“今便以此使民知之,世家不除,有民皆不得好死!”
......
七府之下,计有二十三郡,共一百一十六个县治。
每个县治境况各有不同,但无一类外,都存有大大小小的豪族世家。
以往宋惜言在时,往七府之地不知道洒出去多少人手。
这些保皇党一系的官吏,从豪族世家口中为民夺食,虽说本意是为争权,可也算是让百姓在重压之下喘了口气。
不过随着上都一朝事变,保皇党魁首被打为造反谋逆之人。
连带着七府各地的官吏,也随之受到牵连,一时间不知道多少颗人头滚滚落地。
上都事变。
打断了文朝最后一丝复兴的可能。
保皇党一系的倒台,也让豪族世家们气焰大盛,收刮起民脂民膏来更见露骨。
岭南府治下,桃源县,下刘村。
“阿娘!阿娘!”
脸颊仍带着稚气的姑娘,被个地痞强拽着往外拖,姑娘撕心裂肺的哭喊着,手掌抠在门扉上劈了指甲都不愿撒手:“阿爹!阿爹救我!”
“老爷垂怜!”
家徒四壁的屋子里,鼻青脸肿的男人跪在地上,毫无面皮尊严的磕着头:“老爷垂怜!小人就这么一个闺女,小人就这么一个闺女!”
“你去岁差了一百二十斤租子。”
手中盘着两个石球的老爷,不紧不慢的屈起一根手指:“说好了今年三倍补上,可你却背着主家卖了地。
租子你是还不上了,老爷我也不与你为难,你家大丫跟老爷我回去享福,老爷我还会给你一百二十斤粮食。
这里外里就是六百斤,足足五石米。
现如今市面不稳,一石米要足银九钱,五石米就是四两五钱。
这些钱就算是在县治,也足够娶个良家子回去。
老爷我心善,你还要怎得?”
一连串数字砸下去,让名字都写不全的男人双目发直。
男人本能觉得不对,可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只能呐呐无言的继续磕头。
一下,一下,又一下。
可“心善”的老爷却像是瞎了眼,盘着石球就转身出了屋,冲拽着姑娘的地痞呵斥:“你没吃饭怎得?”
“黄老爷好兴致。”
低矮泥土墙外,有个脸上覆着黄巾的敦实汉子,提着把竹枪懒洋洋的走来:“家中养了九房妾室,还要盯着人刚落红的女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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