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行至小佛堂时，端木敬已站直身形恭敬候在了那里，见了普巴音，远远便弯下了腰，振声道：“外臣端木敬，拜见沙陀皇帝陛下，万岁万万岁！”

普巴音伸手虚扶，笑道：“尊使久等了。”

四人在佛堂锦凳坐定，普巴音简单说了自己未能及时接见之由。

端木敬恭维一番后，方从身后小案上取过一个锦盒，弓腰托举过头顶，道：“陛下，外臣奉我主之命奉上白山雪蟾两对，望能解太后恙体万一。”

“雪蟾？”普巴音听知盒中装的竟是雪蟾，还是四只，一时大喜过望，近乎是叫了出来。

太后得的是一种罕见肺疾，每年初春必然犯病，犯病之时终日咳喘不止，稍治不善便有性命之忧。

国医院首开的药方很简单：雪蟾炖小麻参入药，口服九次。

小麻参在沙陀原野上随处可见，即便最极品的小麻参也价不过千钱。然，雪蟾却是一味极其罕见的药材，普巴音举国之力也未能凑齐九用之数。

不待孛鲁吉三靠近，他便已接过了锦盒，打开一看，果然是四只定型晒干的雪蟾。论个头，其间任意一只都比厥国收集的那六只要大许多。

“好！好！好哇！”普巴音大喜之下连连称好，小心翼翼把锦盒给到一旁的孛鲁吉三，而后满脸感激道，“厥国这份重礼，我非常喜欢！沙陀愿回礼四千金，万望尊使勿辞！”

太后崔氏乃沙陀传奇女子，以平民之身进位后宫，而后协助先皇制定了开垦、屯田、炼器等多项国策。在先皇暴毙后，她又领兵平定了诸王叛乱，最后扶持先皇长子普巴音登基，并在助他坐稳皇位后彻底退居宫墙，不问朝政。

崔氏育有两子，皆文能治国，武能统军，绝非无能之辈。

平定诸王叛乱后，她独掌一国军政，沙陀上下无人敢不敬服，其时，众人皆以为沙陀将诞生开朝来的第一位女帝。不曾想，崔氏不仅自己没有登基，也未扶立二子中的任何一人，而是在举国错愕中昭告天下：依沙陀律，立先皇长子普巴音为新帝。

普巴音生母早逝，便是先皇在世时，他所得荣宠也远不及崔氏所生二子，在朝中可谓根基全无。崔氏不仅力排众议拥其为帝，还为其扫清了亲政障碍。

自此，普巴音侍其如同生母。

雪蟾不是寻常百姓口中的雪蛤，而是一种白化的大蟾蜍。白化乃是一种病变，雪蟾白化除了蟾皮异白之外，到成年后头顶还会长出一个体腺，能分泌血色的浆体。

能治肺疾的便是这种浆体。

只不过，这种浆体分泌出来后，很快便会被雪蟾的皮肤吸收，极难采集。是以，医者通常是以蟾身入药，好在效力不减。

大蟾蜍本身就是稀罕物，且沙陀冬长夏短，植被零星，并不适合大蟾蜍栖息，是以境内数量比之大华、厥国要少得多。再加上白化乃是大蟾蜍万里无一的异变，可想而知，普巴音这些年耗费了多少心神才收罗到这六只雪蟾。

厥国进奉的这四只雪蟾各个块大，头顶腺体更是隆肿凸起，乃是极品之中的极品。

就市价而言，它们虽值不上千金，却也是非常抢手的珍稀药材，卖出个两三百金倒不奇怪。

可对普巴音来说，它却比蓝龙胆、百年墨参还要珍贵得多。

“陛下客气了！”端木敬躬身笑道，“我主早有交代，此物敬献太后，绝不敢要贵国财帛。此外，我朝已征召白山附近猎夫万余入山寻找雪蟾，但得此物，即刻派人送来沙陀皇城。”

普巴音听后，不禁动容。无论端木玉有其他甚么打算，可其眼下所为，实不失为一个极好的盟友。

端木敬执礼既毕，接着道：“我主有言，沙、厥两国世代交好，又有共同的夙愿，应当相互扶持，些许力所能及之事，陛下切勿介怀。”

他们共同的夙愿便是：灭大华，裂其地，占其民。

普巴音听后哈哈笑道：“好！贵主心有撼天之志，所图长远，乃我沙陀良邦挚友！不知何时有幸，能与贵主亲见一面？”

攻华一事，牵一发而动全身，诸多细节还是当面说清为好。一旦战事开启，双方自顾不暇，加上信息往来耗时，委实存有诸多变故。倘使二皇提前定好了方略，哪怕日后战况出乎预料，两国也可秉持既定之策相机决断，做出最有利于大局的应变。

便在这时，小佛堂后厅传来一个爽朗的笑声：“普兄谬赞了，玉不请自来，还请勿怪！”

循音望去，正见一形容极俊的青年男子领着两人快步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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