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自己的下半辈子就这么混过去了,谁成想,去年冬天的一个晚上,他在街上买了点儿吃食,又烫了酒,自己在家里喝着。
到了入夜时分,他喝得正是兴起,就听屋外有响动。开始他并没有留意,以为是风吹的。可是后来那声音越来越清晰,隐约着好像还有脚步声。
贺六自己住一个单独的院子,平时也没什么人跟他来往,早早就已经拴了门。听到脚步声,心里暗道许是进了贼。他顺手操起一根木棍,轻手轻脚到了门边,他打算着突然把门打开,直接杀毛贼一个措手不及,便先借着门缝往外看,想瞧瞧贼在什么位置,好下手。
这一看可了不得了,就见院墙前面飘着一个人影,确切地说,那人影的脑袋并不在脖子上,而是提在手里。饶是他胆子再大,也不敢直接往外冲,隔着门喝了声:“谁?装神弄鬼的!”
外面混合着风声传来一句:“想我楚永宁饱读诗书,最终却连个屠夫都敢随意喝斥,心有不甘呀!”
楚永宁本就是他的一块心病,如今听了这三个字,他合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手里的棍子咣当一声掉在地上,人也随之跪伏于地,哀求道:“冤有头,债有主,小的只是奉命行事,楚大人饶命啊!”
等了老半天,外面没再有动静。他壮着胆子贴近门缝,外面的人影不见了,小院又恢复了平静,只留冬日的风不时吹过院里的杂物,发出沙沙的声音
贺六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喝多了产生的幻觉,炕桌上的东西也不收拾,往旁边一推,拉了被子蒙头大睡。
第二天醒来,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院里院外检查了一遍,见没什么特别的发现,更加坚信是自己酒喝多了。
之后平静了几天,就在他差不多把这件事儿忘的了时候,半夜里又被外面的声响给惊醒了。依旧是墙边,依旧是提着脑袋的无头影子。这次影子没说话,只是在那儿待了一会儿,便从墙头飘走了。
如此反复,在第三次看到影子的时候,贺六终于相信楚永宁变成了厉鬼,回来复仇了。
天一亮他就跑到刑部衙门,逢人便说有厉鬼复仇,希望有人能帮帮他。可不管是谁,都只把他的话当成醉话。有人说,既然有鬼,去找个道士做做法事不就行了。人家虽然只是一句戏言,他却信以为真,去城外的道观找了道士,在家里做了场驱鬼的法事。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法事的作用,从那儿开始,他还真就没再看到鬼。不过没几天,刑部的牢头夫妻死了,他被当成怀疑对象关进了大牢。他一再解释是楚永宁化成厉鬼回来复仇,可没人信。就在他以为自己这回真的要成为刀下冤鬼的时候,他又被莫名其妙地放了。
出来后一打听才知道,原来刑部里又死了个人,而且还是全家被灭了门。他怕下一个死的会是他,干脆去道观里住了几天。可道观也有清规戒律,而且也不能长时间收留他。后来道长给了他几道符,说是贴在家里就能保住他的平安,他这才回了家。
贺六的话虽然有些颠三倒四,但在场的人却也听明白了。
沐煦阳与沐九思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命人将贺六带走。兄妹二人也赶紧离开后堂,连小院儿都没回,直接打道回府。
并不是他们急着商量事情,只是那浑浊的空气实在让人受不了。尤其是沐煦阳,坚持自己身上被熏臭了,要赶紧回去沐浴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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