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黎光渐揭夜幕的轻纱,薄雾冥冥掩着浮白。
梅园中,梁秀赤着膀子在练昨日老酒鬼所教的拳技,看其汗流浃背的模样想是已练了有一会儿,此时梁秀对着一根不知何时搬来的木桩接连出拳,若是打在人身上这拳拳拼劲的打法怕能在数息内把人给打晕,接连数十下悍然而出,断手、搭棚、破入膛三者交加,最后一拳梁秀似拼尽全力,硬是一拳将两手环抱的木桩给震裂。
梁秀就地坐下,缓缓将手上的绷带解下,稍微扭头眉头一皱,喊道:“出来。”
数步外姽婳埋着头轻轻走出,像做错事被人发现般。
“怎么又不穿鞋?”梁秀随意看了看,见其两只白皙的玉脚裸露着,这已不是梁秀第一次见到了,之前也看到过几次,莫非这姑娘家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癖好?
姽婳低头两眼盯着脚丫,屈膝行礼赧然道:“姽婳不知公子这般早会到梅园中来,就失了礼数,姽婳出生民家,幼时常与家中兄弟在田园间嬉戏,见景生些儿时的念想,就…光着脚丫出了门,还请公子莫怪。”
梁秀仰头想了想,倒挺羡慕姽婳有这般童年趣事,自己幼时在府中只得日复一日在端书院中跟随师父陈挫识书,那种枯燥无味的感觉非言语可述,相比之下隔几日去一趟摆兵舍随小师傅李桢学兵法要好些,李桢为人和蔼可亲不像陈挫那般严行厉言,且摆兵舍中还有澹浜作伴,现在想起来,幸好梁王府中有摆兵舍,否则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挺过童年。
“秋凉,注意些罢。”梁秀说着欲要起身,一挺竟是站不起。
姽婳赶忙小跑几步去扶住梁秀,这么一跑脚底不由传来一阵刺痛,咬了咬嘴唇并未说话,却没能逃过梁秀的眼睛,唤其一起坐下,东边的浮白渐渐扩向西天,二人就这么静静坐着谁也不说话。
梁秀此刻正皱眉思索着自己这一时辰打出的每一拳,本是八十一手全都熟记脑中,但不管如何打都没法做到老酒鬼那般四十九拳招招无破绽,自己至多能撑到二、三拳,再往后就必有破绽。昨夜观老酒鬼打拳觉得不算难,都是些至简的招式,可这会儿再细细回想老酒鬼出拳,心中不禁震撼如惊涛骇浪般,原来这老酒鬼这般厉害?
那这老酒鬼到底是什么身份?
为何几年前让大年叔去查没查出?
老酒鬼这些年的狂言乱语莫非是真的?
“去抚首曲子来听。”梁秀晃了晃脑袋懒得再想,扭头看向一旁的姽婳,
姽婳两手抱膝呆呆地望着身前的小溪,梁秀这么一喊姽婳才回过神,起身碎步走到琴边坐下,玉手轻放于琴上,这还是梁秀第一次主动唤其抚琴,一时心中有些忐忑不安,深深吸口气后才敢抬头望向梁秀:“公子要听什么曲?”
“你可会雪赏?”
姽婳摇了摇头,这首曲子的琴谱赵雪见早就写给自己,但曲子难度颇大,虽说学会了这首曲子在花登魁上定能大放异彩技压四方,可就姽婳目前的琴技还无法驾驭,当中琴意弹不出三分,练了两日实在学不来索性放弃。
“那随性抚上一两首吧。”梁秀随意躺下,枕着两手望天渐渐变亮,耳旁尺许清泉溪流潺潺,琴音起即闭眼静听。
这时赵雪见缓缓走入梅园,见二人一抚一闻笑了笑,轻步走至梁秀身边坐下,抬手擦去梁秀额上的汗珠,随后舀几勺清泉入壶生火煮水,在一旁忙着不出声,整个梅园皆似在静闻姽婳的琴音,待其音渗唤醒万物。
良久后,音止。
“你觉得如何?”梁秀缓缓睁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赵雪见笑问。
赵雪见不假思索地道:“奴婢觉得姽婳姑娘如今的琴技已十分了得,倘若还无把握的话,奴婢可再教些其他技艺的。”
梁秀微微颔首,坐起身仰头望着初升的太阳,喃喃道:“今日要收网了。”
水沸,赵雪见忙着煮茶的工序,口中柔声应道:“公子让奴婢打听的事有消息了。”
梁秀点头示意说来,昨夜赵雪见传师父陈挫口信说李苍术死了,梁秀便唤赵雪见前去打听当中事细,算子李苍术好歹也是江南高手榜第十,想要杀死这么位高手怕是动静不小吧?
“从鹞那得知此事是赏厂所为,买主出手阔卓,一下子买了数位大尊气赏人,听闻还有一位小圣元不知真假,这可非一般富贵人家能拿得出的手笔,想来应是西亥王府的。那夜泱城中有不少高手相继出手,府中咬春、上元二人那夜应也有出手,死伤不少的。”
赏厂,世间最盛的门派,专做收人钱财替人消灾的勾当,聚点称之赏楼,各国各地扎根无数,党中杀手称之为赏人,一群为了钱六亲不认的恶人,在江湖上臭名昭著,奈何赏厂名声震耳,没几个人敢去得罪,且赏厂办事效率极高,很少有失手的时候,就好比这次,拿得出银子纵使是江南第十的算子李苍术都得死,不管何人只认银子,假使你想借刀杀了仇家,在赏厂拿钱消灾再好不过。
“这单生意怎么也得砸个千八百万银子吧?”梁秀砸了砸嘴,随后不由笑了起来,“倘若送封信去告知西亥王府我们早已从李苍术口中得知,那赵示会不会气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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