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本性多疑,尤其是近几年,国事兵事的颓败,臣子的欺骗和背叛,让他性情越发抑郁,也越发多疑了,即使是自己的儿子,他也不能轻易相信。
朱慈烺跪在地上不动,王承恩和田守信也是不动。
“起来吧……”半响过后,崇祯才缓缓开口,没有责罚,也没有继续追问,衣袖一摆,走了。
朱慈烺没有惊异,他清楚的知道,父皇怀疑他背后有人指使,在没有调查清楚之前,父皇不会对他多说什么--崇祯虽是亡国之君,但御下掌权的帝王心术却不亚于任何一个雄主。
这二十天来,朱慈烺一直都在等。
他不见少詹事王铎和左庶子吴伟业,也是为了给两人避嫌,东宫之中,除了这两位讲师之外,剩下的全是太监、宫、女和侍卫,识字的都没有几个,更遑论有什么高明的见解,所以事情很容易就能调查清楚。
原以为十天就够了,想不到竟用了二十天,唉,父皇身边的东厂探子越来越不中用了。
其间有两个消息传来。
松山溃逃的大同总兵王朴以“首逃”之罪被逮捕。
孙传庭被重新启用,崇祯任他为兵部右侍郎,凑了六万两白银,令其往陕西河南练兵。
历史上,孙传庭是崇祯十五年二月末被起用的,如今提前了半个月,只可惜粮饷还是六万。
看来大明朝真是穷到家了。
不知道经此一变,孙传庭是否能改变郏县兵败,战死潼关的命运?
对这位明末名将,朱慈烺一直心怀景仰,颇想见上一面,凉亭小筑,青梅煮酒,论一论这天下的大势,只可惜他正处在崇祯的审查期,一举一动都有人汇报给崇祯,加上孙传庭又是他竭力举荐,此时和孙传庭见面,难免会有瓜田李下,勾结朝臣的嫌疑,自己被崇祯责罚事小,万一影响了孙传庭的练兵大计,那就得不偿失了。
因此,只能忍了。
……小爷,到了。
步辇停下,不等田守信搀扶,朱慈烺迈步进入乾清宫。
乾清宫修建于永乐十二年,殿基与jiao泰、坤宁二殿连成一片,统称内廷三殿。从嘉靖朝开始,乾清宫就是大明皇帝处理日常政务,批阅各种奏章的地方,殿分明间和暖阁,外面的明间召见众臣,里面的暖阁是单独召见,非宠臣不能享受。
明间有金台,台上一把金漆大椅,正后方的匾额上写着“敬天法祖”四个大字。
匾额两边的楹联是崇祯御笔,一边是“人心惟危,道心唯微。”另一边“惟精惟一,允执厥中。”
朱慈烺颇为感慨,这十六个字应该是父皇的座右铭,可惜啊,父皇并没有体会透这十六个字的深意。
崇祯正在暖阁里看奏折。
“宣太子觐见!”
虽然父子,但皇家的规矩却是少不了,朱慈烺不能直接闯进去,必须等太监的通报。
朱慈烺迈步进入暖阁,上前给崇祯见礼:“儿臣叩见父皇。”
“起来吧。”
崇祯声音疲惫,眼神黯淡,感觉一夕之间,他又苍老了几岁,松锦之败宛如一记重锤,狠狠砸他身上,让他又痛又悔,而长达三个小时的早朝,除了争吵,攻讦,推诿责任,庙堂之上的衮衮诸公没有能给他任何有用的辽东对策,以至于崇祯咬牙切齿,恨不得将满朝的文武都杀个干干净净!
但朝臣是杀不得的,即使明知道他们在推诿卸责,也只能忍着。
大明朝垂拱而治,没有朝臣们的支持,他任何事情都做不了,连圣旨都有可能被封驳。
幸好,他还有一个儿子。
等朱慈烺起身,崇祯疲惫的说:“看样子你是大好了,朕心甚慰,朕听说,你最近一直在练习弓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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