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苑,她是听皇帝曾说过的。她幼时无人为乐,便总是缠着皇帝,听他给她将自己娘亲的故事。
她至今仍记得,每当皇帝谈及娘亲,眼中熠熠生辉,满是骄傲。
他曾说,那个活在传说中的女子每战过后必会来灵隐寺隐居一段时日,为战死之人祈福,也为自己退退血腥气。
每当那几日,寺庙也会因赶来一睹女英雄风采的人实在太多,怕扰了休息,闭门谢客。
而灵隐寺也有专供她一人歇息的地方,便是整个南苑。
虽娘亲现已不在了,但因她生前曾吩咐过,这是她独一人的清静之地,除她外,其他人等均无法入内。就算是亲皇,也是不让的。
所以,整个南苑,虽无人进房清扫,苑外却日日有僧人看守,无人可入内。
想来,白日进去定是不容易的,只能夜里碰个运气了。
唤霜降和寒露进来放好了水,沐浴后,随意着了一袭素白衣裙,便前往食所用早膳了。
路遇夏晚意,仍喋喋不休地跟在阿难身后。
“小阿难,你倒是走慢点呀。”夏晚意拿着个狗尾巴草,在手里一晃一晃地,生动而肆意,面上满是闲适和惬意。
只是她前头那人,却不甚惬意了。
闻及这小阿难的称呼,身形一颤,耳朵一瞬便全红了。埋下头,不理身后那人,走得更快了。
夏晚意瞧见他红透的耳根,更是乐不开支,又像长安城巷子里妇人叫卖的牛皮糖似的黏上去了。
寺庙饮食多清淡,她匆匆喝了几口清粥,便想着去给娘亲上柱香。
刚出食所门,却是被人拦住了。
“公主,请等等。”一道清朗男声传入耳中,转头一看,才是一面容清秀的侍卫。
这侍卫她见过,那日惊马后对她和徐止弱多番问候,是初笺的手下。
再听这声音,是昨日门外出声询问的......
古玉从旁侧一个看似年纪更小的侍卫手中拿过一个食盒递给她,那个侍卫则作出一副可怜巴巴状,不舍地看着。
古玉有道:“这是侯爷命在下交给公主的,还望公主能收下。”
伸手接过,食盒虽小,却是不轻。
李昱挑挑眉,看着他们,只觉好笑,道:“这是何物?”
“这..这是杏花酥...”拂白支支吾吾地道,委屈地撇着嘴:“侯爷给公主的,旁人一块也...”
话未说完,古玉掐了掐他,像是恨不争气的样子,又转过头来,禀道:“公主慢慢享用,在下告退了。”
说完,便拉着一步三回头的拂白离开了。
李昱却是一愣,他怎地知道自己喜欢吃杏花酥?
想着,又想到了那日为他接风洗尘的宴会上,自己闲得无聊吃了两盘杏花酥。
心下一暖,又有点恼。
烦人,吃了那么多,竟都让他瞧见了,定是在心中笑话自己。
又想起那人笑时,一双桃花眼泛着粉,水光粼粼,似人间春风。
片刻后,敛敛心神,将食盒放回西苑,便抬脚去了寺庙前殿。
她起得倒算尚早,殿里只有三三两两几个人。
取香拜了三拜,心里想着当年之事,定会一一查清。
睁开眼,正欲抬眸看向殿上佛祖时,面前却似闪过一道身影。
佝偻年老,脸上挂着和善的笑意,像是那日碰见的老爷子。
但当她凝神看时,四下又未出现什么老叟。
只道近来困事太多,扰得她心神烦乱,出现幻觉了。便不再去想,抬脚出了前殿,去往南苑。
南苑,顾名思义,即是在寺庙南处。一路走来,一片一片的竹林,路上更是没瞧见一个僧人。寂然得过分,说不得幽静,更像是幽森。
到了南苑口,的确有三个僧人看守,踱着步,手捧着经书,边诵读边四处走着。
若要现在悄无声息地进去,于她也并非难事。但谁又知道,南苑内是否有着什么机关。
想起幼时,她总是嘴馋,半夜溜进御膳房找吃食。
于是御膳房的婢子们发现,昨天少只鸡,今天缺只鸭,明天又是什么糕点不见了。
便商量着设个何机关,将这大胆贼人抓住,看看是何等人,敢如此嚣张。
翌日晚上,小李昱又偷溜着进了御膳房,踮起小脚,瞧见桌上放着的杏花酥时,别提笑得有多甜了。
正走向前伸出手要拿的时候,不知踩中了何物,一瞬间一声巨响冲破天际,她当场石化。
婢子们心下雀跃,说着可算将这贼人逮住了,直道要抢个第一来将贼人好好收拾一番。
于是,李昱一转身,便瞧见了,拿着掸子的婢子、拿着木棍的婢子、拿着大铁勺的婢子...
婢子们脸上兴奋激动的神色也在看见她后,瞬间冰封,然后又转变成吃了泥一般的神色。
众人连连跪下磕头认罪,直呼奴婢大胆。将这小公主送回岁安宫后,才喘了口气。
心下一阵恶寒,看了看南苑内的布置,闭目记下。便转身想走了。
谁知,刚转过头,便看见一张笑得皱纹满布的脸,吓得连连退后了几步。
不解地看向面前这人,墨瞳中斥着疑惑。
那老爷子仍是笑,自顾自地道:“今日午时,老朽在此地候着您。”
言罢,转过身离开,却在行至几步后,又转过头,依旧是那副笑意满布的脸,和善得让人生不起厌恶,缓缓开口道:“少主可莫要不来。”
少主。
李昱垂下眸,细细揣摩着这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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