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孙虑是太子亲信,咱们非但暂时不能开罪他,还得——”
“那倒也不必。”何苍天摇摇头,“这种小人,上杆子就爬,也不能对他太客气——晾着他就好了。”
“对!对!”
“倒是四卫率那里——譬如那个刘卞,阿猗,你要多费一点心思。”
郭猗重重点头,“我明白!”
“用钱的话,不论多少,都跟我说——钱,我倒还有些。”
“好!真到了那个时候,我自然不和你客气!”
一笑,“对了,是不是该称呼你‘云鹤’了?”
“‘苍天’也好,‘云鹤’也罢,咱俩之间,有区别吗?”
顿一顿,“倒是你,阿猗,要不要也取一个别字?”
“我一个寺人,要别字何用?”
“你是天阉,不是净身!难道做一辈子黄门?”
何苍天叹口气,“我现在其实还在悬崖边上,还没能力往上拉你;皇后也觉得,以目下的情势,你暂时留在东宫更好些——皇后也是晓得你的!”
郭猗目光一跳,随即微微摇头,“云鹤,你到底到洛阳未久,还不晓得……黄门这件物事……一日黄门,终身黄门!我是不可能再厕身士林了!”
“不过,我没什么尤悔的!做黄门,一样可以帮得上你的忙!”
何苍天心中感动,“好罢,到底是将来的事情,先放一放——”
微微咬着牙,“退一万步,就算做黄门,也不是不能封侯!”
屋外廊下云英清脆的声音响起,“掌灯!”
此时掌灯,略早了点,但今日的晚饭,因为何侍郎沉浸翰墨的关系,又晚了些,用餐用到一半掌灯,未免啰嗦,于是,宁肯提前些掌灯了。
此时代,一日两餐,晚饭的时间较早——郭猗其实是踩着点儿过来的,原本估摸着何侍郎已经用过晚膳了。
两个仆妇,不停出入,云英、雨娥帮着,各式菜肴,摆了满满两大几——分餐制,一人一几。
郭猗笑,“太丰盛了!这哪里用得了?”
何苍天:“我是真饿了,上午在外头折腾了一上午,下午在家里折腾了一下午,咱们将明天的也给他吃出来!”
正要入席,门房来报:中宫来人!
这个点儿?
不暇细想,赶紧出迎。
“皇后传召——侍郎请吧!”
啊?现在进宫?
菜刚上、酒未温,客人还在里头呢!
“侍郎,皇后正等着呢!”
何苍天无可奈何,吩咐门房,“告诉云英、雨娥,替我好好招呼客人!”
至于有没有主人不在家、客人由主人侍婢服侍、独自据案大嚼的道理,顾不得了。
*
这一回,不是往撷芳阁,而是往正寝后殿西堂。
撷芳阁是皇后日常起居主要场所之一,这些天,何苍天凡“面圣”,皆在是处。
正寝后殿西堂,则是较为正式的待客之所,皇后接见外眷,大多于此。
此处,何苍天是第一次过来,心里有点儿犯嘀咕——这个地方,这个点儿,啥事儿呢?
明殿门口接应者是董猛,觑着左右无人,低声,“白马寺何如?”
“握瑜娘子已答应为我先容——董监提点,感激不尽!”
“好!好!不客气!不客气!”
董猛是十分欣慰的语气,既如此,西堂里头,应该没什么对自己不利的事情?
然而——
皇后一脸黑线。
坐姿亦较平时有所不同:倚靠的是凭几,不是隐囊,身子大致是端正的。
双脚搁在一张脚踏上,着了袜、履。
哟,第一回见皇后正经着袜、履呢!
贾谧、阿舞在侧,贾谧眉头微锁,阿舞的表情,却平静的很。
如此,就算皇后有火,大约也不是冲着俺何某人发的吧?
谧、舞之外,榻前还站着一人,中等身材,焦黄面皮,颌下一撮短髯;一身行装,看不出品级位份。
何苍天行过了礼,贾谧开口,“云鹤,我替你介绍,这一位——”
将手一让,“姓李,大号肇,表字台始,殿中中郎将!”
转向李肇,“台始,这位就是何云鹤了!”
哦,你就是李肇。
李、何二人,同时向对方微微欠身,“何侍郎!”“李中郎!”
这就算认识了,目下是在君前,臣下不能互相行礼、互道仰慕。
“殿中中郎将”可以简称为“殿中中郎”。
皇后:“汝南王那里的情形,你再说一遍罢!”
李肈:“是!”
“臣是昨天入夜后到的许昌,夤夜求见,汝南王倒也接见了,但不论臣如何譬说,晓以大义,包括明示殿中诸将已经一心一意,效死皇后殿下,汝南王总是那几句说话,‘杨骏多行不义必自毙,我等拭目以待就好,用不着有什么特别的举动!’”
“第二天一早——也就是今天早上,臣再次求见,这一回,没说几句,汝南王就不耐烦了,说‘头晕目眩,不耐久坐’,言罢,便起身往内堂去了!臣没法子,只好赶回来缴旨了!”
哈,你们动作可够快的呀!
自己的任命,孟观、李肇的输诚,都是昨天上午的事情,董猛随即“安排”,李肇即首途许昌,入夜到达。
洛阳距许昌,直线距离五十公里,司州京畿周边,道路平整,四通八达,轻车简从,快马加鞭,半天之内,赶到许昌,虽不算太出奇,但也是非常、非常之快了!
一刻钟都不肯耽搁呀!
“倒杨”的心思,火一般滚烫呀!
“哼!”皇后冷笑,“‘宗室之望’?无胆匪类耳!杨骏那种货色,也能吓破他的胆?也不晓得,先帝是咋看上这种货色的?”
汝南王长着皇帝两辈儿,嫡亲的叔祖,皇后左一个“货色”,又一个“货色”,骂起来毫无顾忌,连先帝都扫进来了。
“你倒真是个神仙!”皇后斜睨着何苍天,“真叫你说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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