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何止有一席之地,在这里过得可舒坦呢。”周侗笑道。
“这话倒也没错。总之,这最后一式,人说天龙大师已经完成。但除了他再无第二人用出来过。即便是和尚我,在沥泉山那么多年,也不曾参透这最后一招。”志明话锋一转道,“你和高宠斗到最后一枪,且不说胜负之心,你毕竟是冒着自己负伤的风险,让了他一招。这是为何呢?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岳飞笑道:“比武并非一定要争个胜负,我和他原本就没有理由以死相搏。高宠年纪还小,真要那一招我把力量用足,他恐怕会受重伤。这样一个少年天才,若在这个年纪受了重伤,我真不知日后他会怎么样。因此,我宁愿让他一式,因为我能确定的是,我输这一招并无大碍。”
“阿弥陀佛,施主宅心仁厚。善哉善哉。”志明和尚看了周侗一眼,“你收了个好徒弟。”
“是儿子。”周侗笑着纠正。
“好好。和尚没有儿子。”志明道,“但有些好东西还是要找人传下去。”他说着转身进入禅房,出来时手里多了一杆丈八大枪,枪杆鎏金有鹅卵粗细,枪头长一尺,枪上红缨因年代久远,并不十分显眼,但隐约中透着一丝猩红。
志明将大枪递给岳飞道:“一个优秀的武者,必须有一柄趁手的兵器。这把枪等闲之辈耍不动,给你则一定合适。”他见岳飞似乎要推迟,立即道,“和尚平生最不喜欢假客道,神兵利器谁不想要?何况,我也希望有人能研究出《枪谱》的最后一式。老衲私下以为,那一式和这把兵器有莫大的关系。这未来就看你了。”
“给你就拿着吧。”周侗也不推辞,微笑对岳飞道。
岳飞喜出望外,接过大枪对志明和尚深深一礼。他低头扫过大枪,就见枪杆上镂有“沥泉天龙”四个古字。
周侗道:“其实我是带他来像你学习书道的,居然拿了你的大枪走。”
“书道。”志明和尚微微扬眉,“天下眼见就将大乱,书道学了能做什么?赵佶、蔡京的字不好吗?又如何呢?”
周侗道:“你有确切消息了?”
志明道:“今上已与金人达成协议,联金攻辽。大战在即啊。这消息传了小半年,最近是真的落实了。当然真打起来能不能打过,就没人知道了。”他对岳飞道,“军队在有仗打的时候还是很有趣的,四十年前我和你义父在西面打仗时,也曾痛快过些日子。你若有心,或许投军是条明路。”
岳飞脸一红,小声道:“晚辈还没这个想法。”
“你不会是想去投方腊吧?”志明坏笑起来,“保一国,不如灭一国?宋廷已是破船一艘不值得保,是吗?”
“不,不。”岳飞赶忙摇头。
周侗轻咳一声道:“你别教坏了年轻人。”
“老衲说笑而已。”志明慢慢道:“不过若没有新鲜血液加入我大宋的军队,就凭种家、折家、姚家的子弟,打仗能赢?这次征辽,又是童贯那绣花枕头掌舵。”
周侗苦笑道:“童贯挂着名字在后方,打仗还是靠西军,西军战力虽然不如我们那时候,但有种师道他们在,未必如你说的那么不堪。”
“未必?”志明和尚好气又好笑道,“我就问你三件事,这几年朝廷的大臣们贪不贪?蔡京老贼富可敌国,对节俭之人,讥之为陋。全天下的财富一半在皇家,一半在蔡家,他自然看谁都穷。二则,这几年我军能打仗的兵,可有十万之数?精兵不满十万,外敌不清,国内生乱,又当如何?三则,这几年道君皇帝做过好事吗?似乎没有吧。他们什么都做不成,妄动兵戈,冒然攻辽,是否自寻死路?”
周侗笑了笑:“我早说你这和尚白当了。平日在人前装菩萨,人后依旧满肚子牢骚。”
“你!”志明对周侗吹胡子瞪眼,挥了挥拳头。
岳飞眼尖,发现老和尚的胳臂上似乎有些许刺青。
志明微微一笑,撸起袍袖给岳飞看胳臂,上面刺着“第四指挥骑军”几个字。老和尚慢慢道:“当兵都要刺字,当然如果你一上去就是大将自然不必刺。喏,你义父身上也有的。刺字虽然未必好看,但时间久了,会时刻提醒你经历过什么,并非坏事。”
周侗正色道:“有些事,想忘也忘不了。”
原来义父身上也有刺青。岳飞恍然点了点头。
志明指着周围的字画道,“我知你今次是来学这些的,不过文武之道,都是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我在字画上耗费心血十余年,仍旧逃不出沙场征战的那腔热血。说来又能教你什么呢?”
周侗见对方心情并不很好,于是岔开话题,开始聊一下旧日往事。岳飞听着二人闲聊,了解到这个大和尚,当年曾是大宋西军的武官,曾经驰骋疆场,号称铁马长缨。最后因为对朝廷失望,才黯然辞官,回到师门沥泉山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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