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们报复长安的计划,也是虞衡司……”
“这倒没有。”袁焕摆手打断道,“我们仅仅是提供了一点线索,以确保那枚机关核能派上用场。”
“为什么?您不是很喜欢长安吗?”李元芳难以置信道。
“正因为喜欢,才不得不做出一些选择来。”袁焕望向两人,“你们觉得,朝歌时期的战争机关威力如何?”
尽管不明白他为何要提这个,但狄仁杰还是极力压下心中的情绪回道,“可怕至极。”
“是了。机关术永远是最好的武器,当它落在敌人手中时无疑是灾难,可反过来若被自己所掌控,那将是长安城最好的坚盾。”袁焕缓缓道,“女皇陛下入主长安后,机关术变得兴旺而发达,人人都可以享受它们带来的舒适与便利,可惜它也渐渐偏离了原本的方向。”
“您是指——武器?”
“不错。机关人偶、机关奚车、机关城市……这一切构成了辉煌壮丽的长安城,却唯独没有武器。不光如此,机关师连在这方面的研究都陷入了停滞,直至现在,我们都无法复刻朝歌时期的战争机关,那可是千百年前的东西啊。”
“就一定要让机关承担杀戮之责吗?”李元芳喃喃道,“长安现在这样不挺好的?”
“世界在飞速进步,你们应该能感受到。海都的机关术正在不断成长,云中则将朝歌遗迹同自己的机关术结合在一起,还有玄雍、云梦、扶桑……长安机关术的确天下无双,但在机关武器上,我们并没有远远领先于世间。”袁焕慢条斯理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一个舒适的安乐乡会让人们沉迷其中,从而放松对那些外来威胁的警惕。因此长安需要有人告诉他们,危险从未远离,并且它就潜伏在所有人身边。狄大人既然能看出那枚机关核有问题,就应该知道我等的意图。所谓良药苦口,一个受控的危机,正是唤醒世人的种子,它或许不会马上显现出结果,但总有一天能深入人心。”
“但此事还是有可能造数百名无辜者的牺牲!”狄仁杰握紧拳头,“您这和流放机关师又有什么区别!?”
“区别在于初衷。”袁焕不以为意道,“数百人和整个长安百万人孰轻孰重?老夫历经三次改朝换代,指挥过军队,也曾亲自在战场上厮杀过……在真正的战争面前,即便是天灾也不过如此。当它找上门来,长安又无力自保时,那才是真正的末日。狄仁杰啊……”他长叹一口气,“你很强大,但那是有极限的。真正的强大,是让所有人都变得强大,机关术被发明出来,也正是为了这一目的。”
“……”狄仁杰缄默片刻,“说说当然无所谓,可如果被牺牲者换做是您呢?”
袁焕笑了起来,“那又何妨?如果能用一己牺牲,换取长安永世太平,吾心甚慰。”
随后他看了看窗外的太阳,“时间不早了,老夫再告诉你们一件事情吧。”
“何事?”
“余天海的橙红石并没有全部用在长乐坊,还有一部分就在这里,”他指了指脚下的地板,“它也会作为流放机关师谋害虞衡司致仕官员的一大罪证,纳入结案陈词中。”
狄仁杰面色一变,“您要做什么?”
“消除证据。虞衡司不能在此案中沾染污点,而证据的最后一环就是老夫。”袁焕按下矮几一角,地板顿时冒出了滚滚青烟!
狄仁杰大惊,伸手就想去抓袁焕,但眨眼间,青烟就变成了一簇簇火焰,将他和对方分隔开来!
在灼热的高温前,大理寺卿寸步难行,只能节节后退。
这种不自然的快速燃烧,显然不是因为失火,而是某种机关被启动的效果。他猛然意识到,之前看到的房间之所以空空荡荡,不是因为要归乡所以特意整理打扫过,而是为了方便在地板下布置点火机关!
“狄大人,会客堂外面的房子也烧起来了!”李元芳大声道。
“我们走!”狄仁杰只能选择先离开袁府。
出门的刹那,一声轰隆巨响从身后传来——只见鲜红的火球夹杂着黑色浓烟冲破房顶,直升天空。整个房屋也在接连的爆炸声轰然垮塌,化作了烈焰的燃料。
偌大的袁府顷刻间变成了一片火海。
……
五天后。
狄仁杰正在医疗院中做着恢复运动。
他的伤势仍未痊愈,特别是正面遭遇半截天雷律轰击的手臂,被打上了厚实的石膏绷带不说,还被照顾他的监护多番教育,说绝对要保持静止,在养好伤之前不能有一丝移动。因此他闲得无聊时,只能在院子里来回渡步,也算是提前适应一下有些生疏的身体。
在大理寺卿的记忆中,还没有经历过如此长的“假期”。
朝歌机关兽袭击地底一事的余波在这段时间内不仅没有降温,反而愈演愈烈。越来越的人参与到此事的议论之中,就连在医疗院里,也会时不时有人溜到他的病床边,向他询问那天地下世界发生的事情。
按照这样的热度,他估摸短时间内传闻是不会消停了。
与民间的热议相反,宫中却出现了一阵反常的沉寂,无论是朝堂还是牵扯最深的虞衡司,都没人再去提及这场凶案,仿佛它已经尘埃落定,无需继续深究。
每当想到这里,狄仁杰便会忍不住轻叹一口气。袁焕有一点没有说错,那就是他并未握有对方的切实证据。相反,从杨氏时期的机关师遭背叛流放开始,一直到他们卷土重来、在长安谋划复仇大计,几乎所有证据都环环相扣,确凿得不能再确凿了。所有的罪责最终都归在余天海和司马章身上,包括袁焕的死,也是因为余天海为了铲除拦路者的缘故。
在如此完整的证据链面前,即使是狄仁杰,也无法轻易去扭转结果。
当然,他亦把自己的发现如实上报给了陛下,只不过从目前来看,那位手握最高权柄的女子并没有展开进一步行动。
此事最终会演变成什么样,谁也不知道答案。
“狄大人,狄大人!”
这时,李元芳忽然如一阵风般跑进了病房的院子里。
“找到了,户部找到线索了!”
“哦?拿来我看看。”狄仁杰眉头一挑,连忙回身道。
李元芳将一叠纸张摊开,依次铺在地上,“我托人把长安近些年登基的海都商客都查找了一遍,最后找到这么个人——您看!”
只见一张肖像画上描着一个熟悉的头像,而写在头像下方的签名则是马勒科.埃蒙。
毫无疑问,这十有八九也是一个假名字,但模样不会骗人,无论怎么看,此人都跟麦克极为相似。
“看来我们逮到他了。”狄仁杰露出一丝笑容。登记商客不光有名字,还有住址等信息。这说明麦克不光在地底活动,长安地上也有他的行踪。
“我还有一掌之仇未报呢!”李元芳的语气颇为振奋,“今天总算能把这家伙绳之以法了!狄大人,您还要养伤,要不我叫上马俊他们一起,先把此人逮捕起来再说?”
什么时候大理寺跟鸿胪寺的关系这么好了?
狄仁杰摇摇头,“不必,你我两人去就行。”说完他左手一拍,就将右臂的固定石膏敲了个粉碎。
李元芳不禁瞪大了眼睛,“狄大人……您这样做没事吧?”
“放心,我对自己的身体一清二楚。”狄仁杰果断道,“现在我们就出发!”
“噢!元芳领命!”
“等等,不走正门,我们翻墙走。”
“是……诶!?”
一刻钟后,监护叫着大理寺卿的名字推开了病房的房门。
“狄大人,该起来吃药了。狄大人……你还在睡吗?狄大人?”
她突然察觉到有哪里不对劲,猛地上前掀开床铺上的被单。
下面只剩下两个孤零零的枕头并列摆放在一起。
“狄——仁——杰!”监护发出了咬牙切齿的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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