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的夜御军扇动着翅膀飞下夜御岛。永夜的天幕之下,如一条晦暗的光带划破寂夜。
“有大事儿了啊,一次出动这么多夜御。”
“咚”地一声,银白色的铁杵撞上灰白的岩石,发出铿锵的嗡鸣。商义抬起皱巴巴的脸,倚在铁杵上,一把长髯随风四散开来。
老头子年纪是大了,精神可还矍铄,一天跟夜御周旋好几次根本不是事儿。眯起眼嘿嘿笑起来,商义伸手又去把弄自己的滑溜溜的胡子。
身后忽地传来深浅不一的呼吸声。商义耳朵一动,没有理会。
又是遵守夜御规则不敢高声语的路人吧,沉默着走在寂城的道路上,像一只待宰而温顺的羔羊。
羔羊的脚步逐渐近了,隐隐有些不稳的架势。身后忽地扑来一阵凌冽的血腥味,商义眼神猛地一眯,这才惊觉来者不善。
脖颈上倏地传来一阵寒意,商义躲避不能,只能顺势朝后靠去。来人手握灵力凝出的刀匕,横在老头的脖颈之前。
粗喘的呼吸打在商义后颈,少年人声音清哑:
“给我包扎,或者死。”
老头子缓慢地眨眨眼,抬手试探着将刀口朝前推了推,一边试图给来人讲道理:“小兄弟,不是,你这样我也没法儿走啊。”
刀匕顺着他的动作朝前动了动,商义还没来得及高兴,后腰蓦地抵上一阵冰凉。少年人另一手幻化出刀匕,脖颈上的手垂下钳制住他的肩膀。
身后人冷声道:“三分钟,到不了你家,你就永远别回去。”
这还能怎么办。商义瞪眼,直直盯着前方带路。起伏的地平线上吐露出高矮不一的平房,村落中生起惨败的炊烟。姬菱将匕首一横,语气沉了下来:“不要去人多的地方。”
商义“哎哟”一声,想要转头和姬菱说话,被姬菱一手钳制得不得动弹。只好站在一处断壁后,一边道:“小兄弟,不是我坑你,寂城的生产力全在天上。”他仰起尚能活动的下巴指指天:“咱们下边儿的人啊,都是个添头,日子还停留在庄园经济呢!没有人聚居在一起,饭都吃不上……”
“上”字话音刚落,商义反手猛地扣上姬菱的手腕。手边一只横握的铁杵也有了用武之地,不管不顾一个后砸,逼得姬菱后撤数步逃出扫击范围!
好强的体术!
逼退姬菱,老头儿并不急着逃跑。一个转身,想要乘胜追击!铁杵猛地挥起,挡开姬菱射来的团团流火。
姬菱本就负伤,体力不占上风。老头子步伐诡谲,脚下几个动作,分明没有借用精神力,竟就快速闪到了少年人的身前!
铁杵高抬,破开罡风直直下落。一切都发生在短短几秒之间,电光火石,变故陡生!
烧得半破的兜帽滑落,露出姬菱惊为天人的面庞。逃来不及,姬菱双臂相交挡在身前,准备生生受下这一记。
可就在老头看见姬菱的面庞时,忽然瞳孔一缩。双手猛地向一旁挥去,在中途生生改变了打击方向。
铁杵带起的罡风在沙地之上,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辙痕。商义“嘭”一声丢下手中的铁杵。顾不得强行卸力时自身受到的冲击力,他几个疾步上前拉起姬菱的手臂。
“小兄弟,是你?”商义又惊又喜地将她上下一打量,见到她身上斑驳的伤痕,一下蹙起了眉头,“嗨呀,这是怎么搞的?怎么袍子都烧焦了?”
他说这人的气息怎么怪熟悉的。这不是那天新来的小兄弟吗?他可看得喜欢:手脚颀长,反应敏捷,最重要的是,身上怪香的。
一股水生调气,很是熟悉。
姬菱刚从战斗中缓过神来,闻言心神一定,这才将长髯老头潇洒顽劣的模样在脑海中对上。
记忆中,就是他在她刚刚苏醒的时候,杵着一根铁杵,倚在墙角闲闲挑眉问他:“新来的?”
姬菱迟疑道:“你是……商义?”那个据乙说,是和夜御对着干的老头儿?
商义乐滋滋一眯眼,整张脸的皱纹都活了起来:“哟,看来我的名声广播啊,连你个一表人才的小兄弟都知道我了。”
一老一小对立,一个为老不尊,恶名远扬;一个衣衫尽破,狼狈不堪。竟都还在这里嘻嘻笑着,说着“一表人才”的话。
姬菱低头苦笑一声。便听见商义兴冲冲的声音再次响起。
“唉,小兄弟。”商义乐滋滋指着天。夜幕之中,来来回回的夜御穿梭着,像是布就了一张监视整个寂城的网,“你说这些夜御,是不是冲着你来的啊?”
行踪诡异,衣衫不整,还挂伤带血,急着要人疗伤。
怎么看,都很可疑啊。
“……”姬菱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定定立在白沙之上,盯着商义看。
商义懂了,哎哟一声连连摆手道:“行了行了,我明白了。我是捡到个大麻烦了。”顿了顿,又重新从地上把铁杵捡了起来,杵头猛地往地上一敲发出一声铮鸣:“这才对嘛,年轻人,是得有点儿血性。一天到晚跟着夜御,这不许出声那不许有颜色,像什么话……哟,光顾着给你讲了。”
商义朝前一挥手:“走走,带你包扎去。”见身后的姬菱仍在迟疑,嗨了一声,直接伸手去扯他手腕:
“你既然都被夜御通缉了,我们也是同病相怜。这边啊,都是我们起义军自建的村落,不怕消息走漏……嘶,你这小孩儿,手腕怎么这么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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