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卓觉得自己脑子可能锈了。
不是他脑子锈了,就是自家副总疯了。
不然,夏副总怎么会允许一个还没成年的新人大放厥词、甚至还允许她掺和伤人事件的处理?
要知道,这件事虽说本质只是练习生的摩擦,在娱乐圈实在屡见不鲜。这等小打小闹,本来连风浪都掀不起。
但,却偏偏被曝光到了大众的眼光下。
事是发生在近来备受瞩目的微光pick选秀的事,人是才连斩数日热搜的两个当事人。
加之有人刻意拱火,推波助澜,一件小小的纷争,竟发酵成了一场足以波动公司股价的舆论危机。
夏总对此事高度重视,雷厉风行当即派出了自己独子夏彦出马调查。
跟在大小两位夏总身边、同样纵横名利场多年的桓卓,也立刻嗅到了此事蕴含的危机。
晨娱看似仍是娱乐圈的庞然大物,内部却并非铁板一块。
相反,由于它崛起早、历年久,公司正从成年迈向了衰退期,患上了各式各样的老年病。
更由于其内部势力的盘根错节,各个利益集团党同伐异、各怀鬼胎,晨娱的处境更是不容乐观。
因此,哪怕是一个小小的黑天鹅事件,一旦处措不当,很有可能成为让晨娱这千里之堤崩溃的蚁穴!
不可不慎重。
可是,在这样蒙眼走钢丝的险境中,小夏总竟然把主动权,交到了一个新人手上。
她只独身一人,便敢当场戳破小夏总的心思;还把自己放在砧板上,笑盈盈当起了筹码。
她难道不知道,“军令状”一立,一旦无法力挽狂澜,她就会被公司彻底抛弃么?
她难道不知道,公司舆论管控都没办法控制、逼得小夏总亲自下场的此事,到底有多重大吗?
正处在舆论风口浪尖,连自身也如泥菩萨过河,她姬菱怎敢夸下海口,让晨娱全身而退?
当真是初生牛犊、不知深浅!
可就是这样的空口豪言,竟然说动了向来沉着精明的小夏总。
闻言不仅不怒,反而仰头一笑,淡淡丢下一句“如你所愿”,便毫无顾虑地扬长而去。
桓卓在一旁听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愣是等夏知微都快走出会议室了,自己才回过神来赶紧追上去。
新人发疯就算了,可小夏总又跟着发什么疯?
竟然答应姬菱明天下午同去监控室!
主动权交给她!
一天的时间说放就放,全然不顾这一天的放任,又会在公司内外掀起多大的风浪!
桓卓一时震惊,错失了劝阻小夏总的机会;再一回神,他和小夏总已经走进电梯立着了!
桓卓:!!!
看着眼前缓缓关闭的镜面电梯门,桓卓在内心抱头痛哭。
他对不住夏总的嘱托啊!
想当年小夏总刚从国外学成归来,夏总那是拉着他,语气沉重得像托孤一样,把小夏总交到了他手上。
夏总说小桓啊,你从晨娱刚成立就到我身边了,偌大一个公司,我就放心你。
“我也老啦,晨娱到底要交到年轻一代去。”
桓卓赶忙道夏总说笑,夏总正值壮年,跟晨娱一样如日中天。
奉承话虽不实,到底让人高兴。夏总一笑摆摆手,打断桓卓的客套:
“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这个儿子,”夏总说得惆怅,“聪明是聪明,就是太有想法。”
有想法当然是好事啊?桓卓心下不解,却没有多问,担过了辅佐太子的重任。
太子的确如夏总所说那般聪明,一上台便大刀阔斧地对晨娱进行了改革。
看似树敌无数、险象环生,但全程跟随的桓卓知道,这位上任新官实则步步为营,徐徐图之。
他明面铲除的,都是名望已然所剩无几的老赖团体。
这些人凭借晨娱建立之初从龙之功,以开山元老自居,行径嚣张早已把根基败了个精光。
而针对至今盘根错节,煊赫当时的利益团体,则是从边缘人物开始,明升暗降。
既削弱了团体实力,又不至于过于激进,导致下属撕破脸皮。
桓卓对太子非常放心:聪明而不冒进,沉稳而有作为。
这样的夏知微,夏总怎么就不放心呢?
直到刚才夏知微爽快应下姬菱的要求,桓卓感到自己内心懂事沉稳的太子形象,“咔”一声崩塌了。
说好的冷静沉着?
说好的不冒进?
说好的步步为营?
桓卓在心里痛哭流涕。
他要怎么给夏总交代,向来沉稳的小夏总,被手下“美色所惑”,直接发疯了?!
桓卓的表情过于备份,一旁立着的夏知微很难忽略。
于是一偏头,谦谦公子朝桓卓微笑道:“你认为我做了件错事?”
桓卓也不避讳,直接道:“我认为副总此举,的确有欠考虑。”
夏知微示意他说下去。
桓卓道:“那姑娘只是一个新人,背景和成长轨迹都很普通,恐怕没办法修复视频……”
他们这么多技术人员都没法儿快速恢复,一个跳舞的能懂什么?
夏知微淡淡一笑:“她可没说要修复视频。”
桓卓一噎,没有吗?好像的确没有。
她说的是找出幕后黑手,并让晨娱全身而退。
这还不如说自己能修复视频呢,这海口夸得。桓卓改口道:“但除了拿出视频,没有更好得办法能达成这个任务了——不然只有走第二条路……”
桓卓忽地打住,抬眼去偷觑镜子里的夏知微。
小夏总会不会不高兴?他似乎挺看重那个叫姬菱的小孩儿。
夏知微的声音在电梯中淡淡响起:“那就走第二条路。”
咦?桓卓抬起头,惊奇地望着夏知微。
镜子中那人,眼还是那双眼,鼻还是那个鼻。
仍是一副和若春风的温儒模样,笑意上漫时,像古画里走出的谦谦公子。
桓卓却觉得,眼前人哪哪儿都不一样了。
“她的头脑要是解决不了这个问题,”夏知微的声音仍是淡淡,“就让她整个人来为这件事灭火。”
“……我以为您很看重她。”桓卓试探道。
夏知微不甚在意地抚摸起自己的指尖。如琢如磨的君子,一抹浅笑挂在唇边,吐出的话却毫无暖意。
“我为什么,”他说,“要看重一个损了我生意的小孩儿。”
她只有给他找出监控、自证清白,这一个选项!
“一天时间而已,我又不急。”
有一点桓卓确实说对了,那小孩儿还真令他……有点儿好奇。
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不妨给她一天玩玩儿。
电梯叮一声响起,到楼层了。
夏知微的声音,飘散在狭长的长廊中:
“下这么大一场赌注,该急的,可是她啊。”
.
夏知微没有说错,这头的姬菱一众人,的确正为伤人一事焦头烂额。
“所以,你就夸下海口,说自己能解决?”纪初直接从床上蹦了起来,一旁的李默连按都按不住,“你有视频啦?”
姬菱斜斜乜了他一眼:“有视频我为什么不当场拿出来?”
合着她吊着老虎有意思呗?
众人不解,接着便听到姬菱不紧不慢地续道:“但我确实要找到视频。”
“你有办法?”纪初两手直起身子追问。
姬菱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摇了摇头。
“总得先把公司那边稳住,”姬菱解释道,“装有把握争取一天,起码还能想办法。”
要是不来个瞒天过海,公司已经把他们拉出去祭旗了。
虽然是这个道理,但……
她到底是怎么“装有把握”,装得骗过了副总的?纪初瞪眼。
“已经问过下午在练习室的成员了,都没有录像的。”祁清眉目间尽是灼色,“总不能今晚摸黑进监控室吧。”
且不说监控室外面的保安,他们就是能进去,谁会修复视频?
“视频找不到,新飞鸟还能出道吗?”纪初试探地问。
李默无情地打碎他的幻想:“别说出道,你们会直接被公司推出去堵舆论!雪藏你们都是轻的!”
这个是堵上整个飞鸟的事情!
“惨了惨了惨了,”纪初被他唬得往床上一缩,开始哀嚎,“我怎么对得起常哥啊!”
明明说好守好飞鸟,等常哥回来!
“你有什么资格提常庾?”沉默一路的林城子突然打断纪初,目光却越过纪初看向他身后的姬菱。
青年的眼神沉得像一块沉湖的锈铁,“这件事情难道不是你搞出来的。”
如果不是你,纪初怎么会去扯人衣领?
姬菱微不可察地眯眼,纪初则是瞪大眼睛,不甘示弱地嚷嚷道:“我哪知道孙壁那鳖孙儿使这种下作手段!王八蛋……”
一场讨论最后仍是毫无结果地不欢而散。
众人纷纷散去,回到自己的房间,继续为飞鸟的未来焦心。
林城子抬脚,静默地走在狭长的长廊。
青年有一双令人妒忌的长腿,步履利落而刚毅,不像走路,倒像行军步。
富有节奏感的踢踏声,回响在两侧壁灯的光影里。
行至走廊尽头,青年这才站定。
他头也不回,低哑的声线却蓦地炸响:
“我记得阁下的房间不在这边。”
宽肩窄腰的青年身后,姬菱笑眯眯从黑暗中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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