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匪夷所思的是,腐烂的天使被彻底分割之后,他每个碎块之间竟还有黏液般的黑色物质粘连,像胶水一样企图将其粘合回去。
就在腐烂的高位天使再次受难时,整个教堂都跟着震荡了起来。那些墙中人蜂拥而出,把手往外伸,把脸往外挤。从墙壁边缘到头顶的穹隆,甚至是在升到半空的金属块四面上,每一寸空间都挤着下身砌入墙中的扭曲人体,数不清有几千还是几万。
可以确信的是,这些被天使拿去砌墙的人大部分都是无光海的住民。
现在宁永学知道,为什么被切割开的金属方块里是内脏器官了。
一片混乱中,他敏锐地看到远方一只裸露的小脚,就在炼金术士片刻前注视的位置,除此以外,他也看到了一片黑色长裙的布料。
宁永学当场就理解了是谁抱走了娜佳的影子,就是当时递给他手铐的贵妇。
这人莫非是母爱泛滥了想抱别人的小孩?但就算是母爱泛滥了,为什么她要对一个实体化的影子母爱泛滥呢?
不过,既然有了目标,就能省下等待时机的功夫了。还没等炼金术士做其他反应,宁永学就反握住无光海的制式长刀捅入自己腹中,往下切开。
随着销魂秘术激发,曲奕空一步落到他身侧,接过自己的短刀,同时也接住他失去意识的身体。
其实继续当宁永学也没差,只是曲奕空不希望已经受重伤的身体进一步受伤了。宁永学不是不死的腐烂天使,他只是愈合的很快。
灵魂的位置转变了,她的自我认知也再次改变了。自我认知这东西实在很奇妙,其实不管在哪个身体中,他们还是那个他们。他们的记忆共存,意识共存,连思考方式也近乎为一人,但换了个承载自己的身体,他们就觉得自己是这个身体的主人,并且认为这个身体代表的形象才是自己。
那若是盲目之神降临在他身上,它会不会也以为这个身体的形象就是它自己的形象呢?
“带他回狼群那边,”曲奕空对头狼说,“先把你妻子照顾好。”希望它能理解。
她的身体被血教的道途激发了,这道途还真如传言所说,就是一系列致命到了极点的自残仪式,以濒临死亡的体验换取更真实的视野,得到更有超越性的生命体验。
如今她是两者完美的结合体,对这事的也体会也更加深刻。
曲奕空跃至半空,以错落分布的金属方块为支点向贵妇逼近。不久前她在大雾中找路用了相当长时间,现在她抵达贵妇不远处却只用了一瞬间。
但附身阿捷赫的炼金术士视线转动更快。
只见这少女似的人一扬眉毛,双唇开启,视线就落在她身周,然后吐出一个词。
这个词的声音颠倒了神志。
在一瞬间内,曲奕空背后和身侧的一大片墙中人体都从内部引发了爆燃。剧烈膨胀的空气裹挟着焦黑的脏器往外喷发,穿过化为焦炭的眼珠,穿过破碎的肉块和碳化的骨头,形成几十股白热的熔流。
是的,诅咒现在对她是没用,但是用诅咒引起爆燃的高温人体组织可不一定。
虚幻的诅咒引发了真实的燃烧,这事听着还真是荒谬。
她低头、扭腰、转动身体,她以错落的金属方块为支点蹲下、跃起、抓握住棱角改变自己的方向,她以一种舞蹈似的动作从交错熔流的空隙中穿过。当然这一系列动作并无套路,完全是随性而发,不过,她的反应总是能跟得上直觉。
最终她毫发无损地飞跃到更高处,踩着一个着了火的墙中人跳上教堂的穹隆。
曲奕空在高处看到了贵妇和她怀里的影子,后者被封进了一种灰色容器,看着就像是琥珀里的蜜蜂。贵妇的神情是怜爱的,也是慈悲的,但她干的事情还是太荒唐了。
抱走别人的影子当自己的孩子
也许人们总会陷入对曾经爱人的钦慕中,无法自拔,就像琥珀里的蜜蜂。他们永远是那棵松树的俘虏,就算真实的松树已经死去,臆想里的松树也还是会把他们困在自己的琥珀里。
曲奕空觉得自己没有任何诗意,这奇妙的比喻一定是宁永学又在浮想联翩了。
想到他有种武人的气质却比她在家族里见过的所有文人都更具诗意,感觉其实还不错,不过想到这诗意是从哪儿来的,她总是心里烦躁。
不过她为什么会在危急时刻浮想联翩呢?她不是从来不会在这种时机思考吗?好,对,她现在还是宁永学,只是他们的自我认知是曲奕空而已,宁永学最擅长的事情就是不分场合的发散思维,他无时不刻都在发散思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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