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总要做个尝试。”他说,“这是我的决定,谁也不能替我背负做这个决定的责任,而且事后想起来,我多半会对自己冒失的选择后悔的不得了,特别是对我没选的两边遗憾的不得了,如果选了无光海我会怎样?如果让主宰不再盲目了,我又会怎样?不过,我还是要做这个决定。”
“决定什么呢?”
“我想,是决定自己的命运吧,很多人都在被迫接受别人指定的命运,但我想要自己的。有人想引导世界按他们的想法发展,还有人想主宰别人和其它种族的命运,不过这些都不是我自己的。不管他们对我说了多少,都是白费力气。”
曲奕空伸手搭在他颈部左侧,握成手刀,然后从中穿过,一直划到颈部右侧,她似乎特别想这么干。“你以前似乎不会有这样的想法。”她说。
“这说明我们俩也不只是近墨者黑。”
“但我以前也不会有,所以这想法又是从哪来的呢?”
“也许两个不同的个体交汇在一起时,就会产生不同的想法,哪怕这些想法是他们分开的时候永远也不会有的。”
“你说话确实有种古怪的诗意不过想起来这诗意是从哪来的,感觉还是很微妙。”
都是薇儿卡教的。这事曲奕空最清楚。
“也许以后你也会有做决定的时候呢?”宁永学若无其事地说,“决定究竟是当一个大家族的领袖,还是背弃自己的阶级。这时候,你也可以自己做判断,不听任何人的意见,不听我的、不听友人的、不听家族长辈的,不听麻烦的老爷爷的,也不听一切善意和恶意的,只由自己判断。”
“要求太高了。”曲奕空又是一个手刀从他颈部右侧划到左侧,“而且你是不是又想趁乱把我的问题糊弄过去?别有目的长篇大论。”
“这是个,呃”
曲奕空摆摆手。“好吧好吧,不要呃了,你也有做不了的决定,我也只能说我尽量。还是先从眼下的麻烦开始解决。要是外面的事情都处理不好,大概率我会死在这地方吧,然后你大概率会直接上手术台。”
“话说回来,既然这里就是你租的屋子,那吻”
“做梦的时候不算数,傻瓜。”
宁永学预先考虑了很多种现实的情况和应对方式,预先构想了若干种不同的困境,不过眼下一幕是他怎么都不可能想象出的。
这是个规模不小的教堂,不过存放了很多符合天使审美风格的弧形和拱形仪器。这里本该安静如死域,此时却一片混乱。
一群形体扭曲的怪物环绕着教堂各个出入口乱成一团,每个怪物的头顶或脊背都从中裂开,裂口呈现出锯齿形,并从体内延伸出血红色的精神迷宫,在半空扭作一团,用肉眼就能辨析。
它们看似是人,但头颅都从下颌往上分裂,化作许多条泛着枯黄色的柔软触须。
最完好的人右半边脸的下颌到眼帘也全部撕裂了,往一侧展开伞骨一样的软骨,半遮住他裸露的牙床和浑浊的眼珠,其肌肉触须都像流出肚皮的小肠一样随风摆动。
最不完好的人只有一个下颌尚存,往上全是朝四面八方伸展的软骨和触须,看着好似在死尸中空的颅骨里塞了一堆蠕动的蚯蚓。
所有怪物都手持各式武器,而且还有更多怪物往这边涌来。跟据宁永学观察,它们应该曾经都是人类,现在炼金术士带人闯入这间布满仪器的教堂让它们都发了疯。
四个无光海的囚犯用不可思议的手段聚拢起一个幽淡如水的半球形,就像一个灰蒙蒙的雨幕一样笼罩着包括狼群在内的所有人。那些怪物撞在上面,发出滋滋声,身体均遭受了不同程度的腐蚀。
他看到炼金术士半跪在地上,对教堂上方呈现出交错弧形的徽记发出鸣叫,一种完美符合天使语言的鸣叫。当时的贵妇在她身后低语着咒文,脊背朝后反弓用手走路的皮带人在一旁静静站立,不发一语。
而其它人,很明显,炼金术士用一个更大的谎言把事情圆了过去,只要他们俩没醒过来,谎言就不会戳破。
某种仪式已经在进行了?她不由得看向那个漂亮到可疑的女人,自从经过阮东的手,这个菲洛就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如果按宁永学的说法她是某种祭祀品,那么应该会有什么东西回应祭祀被呼唤出来
不对,我是他,还是她?它一时间有些混乱,神志不清,审视自己觉得像是在审视精神错乱的疯子。
然后它猛然惊觉,他们是相融之后从他身体里醒来了,同时有两个人的自我认知。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确实是疯了。但是他们既不想互相对抗,也不想硬生生划分出人格的界限,只是把意识相融得更紧,以求在两具属于他们的身体中穿梭自如。
此时他身上绑着镣铐。可能给其他人的说法是为了固定身体,但它完全无法挣脱。看来炼金术士对宁永学的防备要更多一点。
于是它跟着转移到曲奕空身上。
这回它挣脱得轻而易举。虽然在她身上有道途上的封闭手段,但是对它毫无意义,而跟相比宁永学不那么紧的物理封锁也容易挣脱得多,她体型更纤细,肢体和动作也灵活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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