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熟悉的面孔,细微的缝合痕迹,央求的声音,溢出的腐败油脂。这些东西死前还要扮可怜,脸上血液流淌,嘴巴大张,眼神装作茫然,祈求或诅咒的声音络绎不绝。若是在场诸人有哪怕一个动摇,队伍都会分裂。
宁永学带着无谓的表情挨个处理他们,最后把一个一瘸一拐逃窜的家伙从他身后打穿。
对方把受伤的胳膊蜷在胸口,不停颤抖,以一种凄惨的叫声表达对他的控诉——撕心裂肺,尖利沙哑,仿佛野兽。
很古典的扮演,不过宁永学觉得只对秃子有意义。
噢,秃子,可怜的秃子,眼珠都要瞪出来了,在顾全旁边像个小孩子一样直打哆嗦。恐怕他们的秃头走私犯已经要疯了,可能今后许多年里,自己的形象都会在他噩梦中徘徊不去。
白尹没动手,但也没有阻止他,很难判断她究竟在想些什么。说实话,宁永学觉得自己和她距离越近,就越看不懂她的想法。
不能怪他觉得秃子很可怜,因为目前在他遇到的人里,还真没有比秃子更简单易懂的。
至于顾全,这位胖监察只是蹲在尸体旁边,带着沉吟去捏他们脸颊上的肉,从手感估量死者真实的身份。
这位胖监察冷静的可怕,几乎可称冷漠,等到人死了才去看他们是否当真是人。
相较于自己天生的异常,顾全掩饰万全的冷漠似乎是从他长久的刑侦见闻而来,——虽然他看不出来,但他能从手感判断。
人刚倒下那刻的手感。
只可惜秃子没有太多识人的眼力,相比顾全,他还是觉得宁永学问题更大。现在但凡宁永学站在走廊左边,秃子就一定会站在走廊最右边。
没有太多时间可供挥霍了。
现代城堡实属名归,绕路几次之后宁永学就觉得自己又要晕了,连墙壁上的指示都带着错综复杂的设计,简直莫名其妙,堪称历史遗留问题。
一路上,白尹领着他们蹑手蹑脚走过高高低低的楼梯,有的宽阔整洁,有的偏僻狭窄,有的笔直,有的回旋,有的甚至藏在过道深处难以发觉。
这般构造堪称迷途,天知道当年设计安全局大楼的建筑师究竟在想什么。
他们经过的每一个地方似乎都有危险徘徊,影子拖着尸体,脐带吊着假人,但宁永学觉得囚犯肯定不至于如此稀少。
也许,除了自己的去向以外,背后那人已经觉察到五楼大厅的动静了?
他现在还是不知道内务部究竟想怎样。要知道,人群的聚集一定会引来注视,倘若背后那人真想消灭安全局所有活口,一定会有更扭曲可怖、更具威胁的东西出现。
届时会发生什么,宁永学不大清楚,但那时一定是自己的机会。
过了一阵子,宁永学感觉沼泽也亲切起来,一如他在地下墓穴走了没多久,就感觉堆成墙壁的骸骨也亲切了起来。有时候这会给他欣喜,甚至是种奇妙的满足。
目的地大厅将要抵达,五楼姑且也能算作低层。到时候哪怕只有他一个人行动,也不必惧怕在建筑中迷失。
“总算是要到地方了,希望大家都在一起吧。”顾监察笑着说道。他似乎很想鼓励其他人,倘若除了紧张兮兮的秃子他真能鼓励到谁的话。
一层惨白的光从走道尽头落向楼梯口,落在顾监察汗水遮盖的脸上,他修得方方正正的胡须已经打湿很久了。“我相信内务部能处理好这次问题,要不然,他们也不会严阵以待,不是吗?”他说。
很有道理,不过不是我的问题。
宁永学顿了一步,在绕出楼梯口转向走廊以前,他落在顾全后面,站在拐角的墙壁内侧,没有多迈哪怕一步。
然后就是从走廊那边传来的高喊:
“老顾!你的手——!”
白钧,不过未免来得有些太快。眼看顾全要去拥抱他的老朋友,白钧的高喊声却让宁永学脸抽搐了一下。一来这头棕熊喊声实在太大,二来他一定会进一步剥夺自己的决定权,甚至是他独自行动的能力。
白钧既然来了,阿芙拉一定就在他身后不远处......这猜测让他更加头疼。
距离安全局地下已经不远,来不及讨论应对方式了。
至于捷径或钥匙......暴力开锁算不得难事,利用窥伺寻找捷径也不难。
他应该从白尹手上抢走探照灯,转回身后楼梯,立刻往更下方的漆黑处退去。
宁永学下意识伸手却摸了个空,一回头,那少女正在往下的楼梯旁打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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