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里的烛光明明暗暗,灯火跃动着在纱窗上渗出了斑驳的影。
宋笙笙不知何时到了李不息身边。
李不息皱眉:“你进来作甚?”
“我从外面看过了。这个阵法只能从里面破。”宋笙笙抱着找零一坑来的剑,手臂交叉环胸,气定神闲道,“总归她的目标也不是我们,陪她玩玩儿又有何妨?”
李不息还想说什么,却被宋笙笙打断:“她的执念必须有个了断,这是规矩。”
捉妖这一行形形色色的人都有,但一名合格的捉妖师从不会让因怨愤误入歧途的妖执念未了而死。
喜房内,新郎挑开了新娘子的盖头。
“可满意了?”男子清俊的脸半隐在烛火的光影中,另一半被房内喜庆的装潢染成红色,带着丝丝媚意,可说出的话却冰冷如斯。
桃妖原本就知道,她以寂空所爱之人的命做威胁来逼婚,他定不会有好脸色。
可当桃妖触到对方冰冷的眼,还是觉得全身的血液瞬间倒流,忍不住讥讽出声:“怎么?礼还未成就甩脸色?看来你是不想见你心尖尖上的那位了?”
寂空皱眉,没有犹豫地端起了合卺酒,沉默着递给她。
桃妖颤抖着接过,叹自己真是可笑。
酒入愁肠,化作苦情泪。
到了最后,还是要用自己身体里的另一个女子威胁才能达成所愿……
她看着寂空饮下苦酒,而她自己却将酒缓缓倒在了地上。
真奇怪,她想,明明没有喝苦酒,那股苦涩的味道竟从鼻尖钻到了心里。
合卺酒,辛辣苦涩,寓意同甘共苦。
匏,音韵调和,琴瑟友好者也。
叹匏瓜之无匹兮,咏牵牛之独处;伤匏瓜之无偶,悲织女之独勤。
匏瓜,是唯一。
——多讽刺。
她与寂空,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他的甘苦从不曾让她参与。
她也不是什么能与他和鸣的瑟,不过是悬在他的唯一头上的一把刀罢了。
他所有的情绪心弦,都是为了真正的阿香而牵动。
桃妖缓缓笑了。
她今日其实细细装扮过的。
画黛眉,描花钿,戴步摇,着红妆……就连幻想寂空揭盖头时自己含羞带怯的眼神都对着镜子反复练习。
她是真的,很期待。
哪怕知道对方并没有怀着与她同样的期许。
“或许是我想错了。”
寂空听见桃妖叹息的声音。
“我的十六早就死了……是我执迷不悟了。”
“既然你已经想清楚了,就该把阿香交还于我。”寂空的声音仍是平静地响起,可桃妖却能感受到他言语里的急切。
“她?”桃妖轻嗤一声,“她一心求死。”
“就在刚刚,她恳求我吞噬她的灵魂,杀了你们。”
寂空不答。可眼神笃定了桃妖不会如此。
桃妖闭了闭眼,语气平静地道:“我准备满足她的心愿……所以你,就和他们一起去死吧。”
在寂空不可思议的目光中,院内的桃花树此时疯狂摇曳起来,伸出千万条枝干。
漫天飞舞的花瓣将人们带入了美丽的梦境。
他们都在笑,他们也在哭。
他们在真正的世界里毫无底线的欺骗,声色犬马;却在迷离的幻境中久违地做回自我,卑微忏悔。
有人在一句抱歉出口后变没了生息;有人喊着亡妻的名字幸福地阖眼……
这是桃妖的杀计。
没有人会没有感到幸福的一刻。哪怕一瞬间的满足感,在这里也会被放大,成为人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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