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腰而断,寒光晦涩,另一半还插在自己肚子里。
手心里还紧紧攥着一枚玉蝉,冰冰凉凉的,没有发挥代替人死的效果。
对了,我想起来了,我叫段沛白。
破军山庄的刀客,无路可逃,于山中废弃居处自尽。
糊糊涂涂的人生没什么好说的,但……
怎的心肝都捅穿了,却……未死?
“你醒了,不妨做场交易?”
我抬头望去,黑袍覆体,头戴一黑竹面具,是个从未见过的怪人。
“你一只眼睛里写着生,一只眼睛里写着死,我想要你的眼睛,可否给我?”
怪人这样开口了,手上同时也多出了一把崭新的刀,是从我肚子里抽出来的。
明明在肚子里的时候还只是断刃,抽出来就变成了完整的刀,怪哉,怪哉……
我扔了无用的佩刀,像是扔了过往的人生,看向这把崭新的刀。
风流将之托举于空中,寒光四溢,比我之前见过的所谓名刀还要好上不少。
我笑了笑,问刀的名字,知道了祂叫护心。
笑话!“护持己心”竟然一把刀的名字?我喜欢。
“你拿走了我的双眼,我日后如何视物?”
怪人也笑了,知道我这算是答应了,“小僧只需取其中一只,留着另一只客人自可视物,只是不知客人愿意给小僧哪只?”
我想了想,这怪人倒是好说话得很,“能生何必求死,便舍了这‘死’吧。”
怪人点点头,摘下了黑竹面具,脸上满是眼珠子,数十枚各色眼瞳滴溜溜一转,都盯住了我,就是不知道分别写着什么。
我理应感到害怕,却没有半点反应,心脏冰冷地跳着,像是已经死了。
嗯,大概是已经死了,所以才没有反应,只是不知怎的还活着。
怪人从我身上取走了写着死的眼睛,我拿走了怪人手上的刀。
一入手,心意相通,我知道这刀正适合我。
“若是来日有缘,客人还可来大瀚山寻小僧,到时候另一只眼睛,小僧也有重酬。”
怪人说完就消失了,我低着头,望着宝刀护心,觉得日后应该是无缘相见了。
有此刀,人生足矣。
往后,我斩断了过往人生,下了大瀚山,从泸州开始一路往东。
路上有魑魅魍魉乱眼,便一刀斩之。
直到……我遇见了一人,志学之年,模样年轻得很,还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孩子,眼睛倒是生得纯粹。
透亮透亮的,什么东西到了他眼睛里,都要被荡涤上一轮,这也包括了我自己。
于是,我知道了,他名叫命佑,本姓詹,我收下他,让他改成了我的姓。
我带着他继续上路,只说他是我随性收下的弟子,不要自作多情。
实际上,我内心却在猜测,那大瀚山的百眼僧只怕是会点卜算之术,算得到我剩下的这只眼睛与祂有缘。
小佑手上还缺了把刀,我觉得用我的眼睛去换正合适,反正人总是要死的,得留下点东西。
往后,我一边教他刀法,日后要给他把好刀,总不能不会耍,一边走走停停,看山看水,偶尔打只兔子,吃得一嘴兔毛好不快活。
若是入了城,需要银两换酒肉,也就寻一寻赏告,将单子扯下,替人斩杀些迷乱人眼的红尘糟事,也就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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