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大人早我几日到达,可探出些什么?”姜醒一手搭在案几上,目光扫视坐下两人。
年至半百的兰琦尚书随即道:“乾国这一代的皇子公主与其几位叔伯之间,似有不浅龃龉。
在臣来时那日,乾四皇子乾之源与宗室亲王乾平发生了冲突,就在东街菜场。派去的人回禀,两人散去时乾之源被划伤了脸,乾平扭断了手腕。乾之源边走还边唾骂乾平,暗线称二人也不是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下闹成这般了。”
“其后乾帝的双生女则是明晃晃的遣了侍卫,追着乾平亲王满街行刺,仿是以此为乐,着实令人心骇。”玉早生补充一句,复又道,“为探真假,臣派了人寻访百姓,跟踪他们,情况属实。倘是做戏,未免太过。”
姜醒眸色浅淡,似是对乾平叔侄几人的闹剧并无看法,只示意兰琦继续。
“几日前,乾帝父辈的皇叔乾庆往旷野驯马,不慎从马背摔落,伤了腿。作案之人极为张狂,证据留的明明白白,便是谋害!据查,动手之人当是三皇子乾之沛,此人性情乖张放肆,行事风格丝毫不懂收敛,乾帝不知罚过他多少次,仍旧我行我素。”兰琦又道。
言罢,呷一口茶,视线扫向对面岿然不动的郧国公,那意思明晃晃的——你来说。
不能让她一个人把事情都讲完了,而玉早生旁观不发一言。
接收到兰琦讯息的玉早生从善如流:“还有一事,殿下想来听到些风声。就在昨日,宫中突然传出消息,乾帝意欲为两位皇子择妃,非只是乾国内,还有几分和亲的意思在里边。”
三皇子乾之沛与四皇子乾之源是同年生,待明年春日即可行加冠之礼,却已是婚配之龄。
“国公的意思是这和亲会落到我头上?”姜醒的语气淡的可以,仿佛对这问题的答案并不在意,只是随口一问。
“不错。”郧国公接话,“虽说我国在十国中的总体实力偏下,但艮国地处东南沿海,海外贸易发达,虽以南与镇国相邻,西与坤国相隔,但坤镇两国与我国边境时常有地震发生,倘艮国借机北上兑国,坤镇未必愿意派兵驰援。更不论我国还有善于用兵的殿下您。
至于西北方向的昇国,虽不受地震影响,但乾国的和亲之人不止一位,大可将一名额给了昇国,以换其战时不助兑国,况且乾昇本就数代交好,臣以为昇国不助兑国的可能极大。届时兑国孤掌难鸣,于乾国而言,便是少了一个巨大的威胁,其十国之首的地位更加稳固。”
闻言,姜醒反诘:“且不说日后战争局势的变化,便只论这和亲一事。国公亦言,有几分和亲的意思,当世最强国并不需要和亲来巩固政权或是增加争储的筹码。
况乾帝膝下只有两位成年皇子,若是都用于和亲,何人有资格继位?虽说他正值壮年,但除了那仅七岁的六皇子外,乾宫已有六年未有新的血脉降世,甚至连怀孕也无,两位不觉得奇怪么?”
兰琦皱了皱眉,有些试探的问:“殿下的意思是乾帝他……没了生育能力?可这,是谁做的?倒是好胆。”
玉早生想了想,接话:“无怪乎几年前传出乾宫莫名死了不少妃嫔之事,这么说来,这几年乾帝的选秀确实都像是走个面子场。不过,还是不能尽信。万一这乾国皇室都在装,就是想骗过天下人,那可不妙。”
“无碍,明日入乾宫,我会派人亲自去探。哪怕是假的,也要它变成真的。”姜醒的眼底暗光闪过,透着一丝狠厉。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闭口不言,毕竟姜醒的性子,连艮帝的面子都不卖。
民间流传的数个关于姜醒不婚的版本,真相却在其内。
姜醒本身不愿与人婚配,且艮帝也不让她婚配,至于原因,怕是只有二人自己清楚,旁人不好多言,更是不敢多言。
重赏重罚是姜醒一贯追求的,按理说极端的赏罚容易引起士兵哗变,手下的人不忠,但姜醒手下的兵,却真正践行了何为军令如山。
许是形成了鲜明对比的缘故,反对姜醒的人,倒是对艮帝的迂回作风十分推崇,忠心不二。
“二位大人还有事么?若无,今日便到这吧。”姜醒拂了拂袖子,转身去了他处。
户部尚书与郧国公行礼:“臣告退。”
二人并排出去,压低了声音,还在低声说着。
玉早生轻叹:“四殿下的性子越发狠了,她,当不得那位置啊。”
兰琦一巴掌拍了玉早生拢着袖子的小臂:“闭嘴,这种事情是你我能谈论的么?你信不信四殿下收到消息,扬手一剑劈了你。胆子这么大!”
玉早生瞪了她一眼:“怎的还不让我说实话了?你真是胆子越发的小了,跟你的年纪反着来哈!四殿下确实手眼通天,但她未婚便当不得!只要不是其余几位殿下出了事,四殿下也只是四殿下。”
兰琦反瞪回去:“你果然也是个傻的,四殿下都十八了,早已到了婚龄,她不婚的缘由,别人不知道,你个老不死也不知道么?”
数年前,那时姜醒不过十一二岁,却登时一夜白头,太医院用尽法子束手无策。
她便进御书房当着兰琦玉早生等几位老臣的面告知艮帝,她因生了华发,不欲婚配。
为证决心,她于殿前跪了一昼夜求了旨意,当日便离宫去了艮北边境,直到今年春闱才归。
自从姜醒得领军队开始,艮帝便彻底不打算让姜醒即位储君了。她在军中的威信太盛,且她的性子随着年岁的增长愈发狠绝。
时隔六七年再见到姜醒,兰琦玉早生这等年及半百的老臣,都被她身上几乎难以化开的煞气震慑,一时都有些后悔当年劝艮帝放她去了艮北。
忆起当年事情的始末,玉早生扯了扯嘴角,不欲多言。
*
“殿下。”俭日行至后院,见到姜醒正对着个小火盆烤火。
“走了?”姜醒搓了搓手。
俭日点头;“但二位大人说……”
“她们说什么,我不欲知,亦无这必要。”打断俭日的话,姜醒神色不虞。
“是,殿下。”
倏而,有晶晶雪亮的飘了进来,落在姜醒的手背上,眨眼就化了,下雪了。
姜醒站起来,走到廊下伸手去接,有丝丝冷意划开,沁入了皮肤。
她抬头看着飘在空中的漫天大雪:“原来雪,这般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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